他们的新家是一栋五层楼的公寓房子,熊孟森将整栋楼买了下来,一楼做为事务所,二楼是公共空间,三楼是他的卧房和私人空间,四楼是巩翱的,五楼则是巩翔的。
三楼的卧房里没有一丝灯光,唯一的照明,是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霓虹灯光。
熊孟森坐在窗台上,藉著半掩的窗帘遮蔽身影,红、蓝、绿的霓虹反覆投射在他脸上,晦暗不明的脸色闪著不同的诡谲感。
视线投射在隔壁三楼的窗户,那是梁心蜜的卧房,两栋楼的楼距并不大,仅不到三公尺。此刻她正坐在靠窗的桌前,就著灯光,一针一线缝补著衣服,从洞开的窗户望进去,只看见一支小小的电风扇在桌上转著,为闷热的空间传送一丝凉爽。
不像熊孟森这里,冷气强力放送,他还开著窗子贡献一点冷空气到室外。
自从发现自己卧房竟然和她相对之後,这几天,他已经养成了坐在这里看她的习惯,眼前这种景象,会让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回到尚未成为凯格沙蒙的养子之前,夜里,他躺在床上,看著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为他缝补衣裳的画面。
看著她,烦乱的心思就会渐渐的平静下来,心里那头邪恶的猛兽,就会因此暂时被压制住。
看到她突然一缩,他的心脏也跟著一紧,知道她又不小心让针给刺伤了手,接著,她会抬手吮吮手指,然後继续缝补。
现在很少女孩子会缝补衣服吧!大概是因为已经很少人会将衣服穿到需要缝补的程度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她,他忍不住想,她都没感觉到有人在偷窥吗?
如果他现在出声的话,她一定能听见。
敲门声响起,他回头望向房门,起身将窗帘全拉上,步离窗边之後才道:「进来。」
巩翔开门而入,巩翱跟在後面。
「为什么不开灯?」巩翔上前将灯打开。
熊孟森没有异议,在沙发上坐下。
「你该不会又在当偷窥狂了吧?」巩翱问。心痛啊!他的主子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什么时候偷窥了?我都是光明正大的看。」他皮皮的一笑。
「森,你该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巩翔蹙眉,他可不希望那个女孩成为他们的主母。因为主子的异常兴趣,所以翱偷偷的调查了一下那个女孩的生平,他们可不想往後过著清贫的生活。
「翔,你想太多了。」熊孟森斜睨他一眼,没相处过便说喜欢,太轻率了。
「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两兄弟相觑一眼,主子的心情似乎不错,现在谈这件事,会不会坏了他的心情?
「如果这么难以启齿的话,就别说了。」他故意道。
嗄?这怎么行!巩翱立即开口,「关於收购樱木企业股票的事,方才精英小组传来消息,目标已经完成百分之二十五,不过樱木集团似乎有所警觉,因此也开始收购市面上的散股,并且开始调查是谁企图收购樱木集团的股份。」
熊孟森一笑,只花两天便收购了百分之二十五,看来他支出的高薪没有白费。
「樱木陇川在台湾做『环岛旅行』,那是谁作出调查的决定?」右手支著颊,他望著巩翱问。
「樱木陇一。」
「是他啊!很好。」他点头。「有了我们和他先後的收购,樱木企业的股票势必大涨,翱,下个星期一,将我们手上的股票抛出,让樱木陇一全部吃下。」
「以他的财力,可能吃不下那么多。」
「无妨,我们抛售之後,股票肯定会狂跌,樱木陇一便完蛋了。」也等於击溃樱木家三龙头之一,而余下的樱木陇介是个蠢才,让蠢才来主导樱木集团,等到樱木陇川得到消息之後,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知道了。」巩翱领命。
「那你呢?翔,有什么消息要回报吗?」
「熊许音玲已经顺利救出,现在正在回台湾的飞机上,预计一个小时後便会抵达中正机场。」
熊孟森若有所思的望著巩翔。「有其他意外发生?」
他犹豫的一点头,虽然早已知道以熊孟森的精明,他不可能瞒得过他任何事,可是他如此一语命中,仍不免让他微微心惊。
见巩翔为难的说不出口,熊孟森眼神转为锐利。
「他们伤了她?」冷残的气息开始凝聚。
「不,不是。」他连忙否认。「是她的身体无法承受突发的巨变,心脏病发作,不过已无生命危险,我们有安排一位心脏权威随机来台,预定一下飞机後会直接送到医院接受彻底的检查。」
「熊继圣呢?」
「已经通知他了。」
熊孟森点点头,沉默了。
「森,你不去接机吗?」巩翱担忧的看著他冷肃的表情。
他没有反应。
「森?」巩翔想上前,却被巩翱扯住。
巩翱对他摇摇头,比比了门口,两人默默的离开。
熊孟森起身走到窗口,拉开窗帘,再次望向隔壁三楼的窗口,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呆望著黑暗的窗口,他的心思浮动。
他该出现吗?他能出现吗?
苦涩一笑,也许,他们根本不想见到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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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的小客厅中,梁心蜜屈膝坐在沙发上,膝上放著图书馆借来的书,她正聚精会神的看著。
「心蜜,隔壁那栋公寓好像有人搬进去了。」梁妍雪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
「嗯,好像吧。」她心不在焉的说。
梁妍雪转过头来望了她一眼。「你认识咱们的新邻居吗?」
「不认识。」翻了一页,她继续努力,打算今天晚上将这本书看完,明天再去借其他书回来。
「是吗?」梁妍雪低吟,「那我们的新邻居为什么老是望著你的窗口呢?」
梁心蜜一愣,注意力终於从书本上转移。
「二姊,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们的新邻居,老是望著你的窗口。」她指了指外头。
粱心蜜眉头一蹙,好奇的起身来到窗口。「哪里?」
「右边。」小客厅的窗户虽然和梁心蜜的窗户是同一面,可却是在最旁边。
梁心蜜换了个角度,终於看到那个坐在窗台上宛如雕像的人影。
「是他!」那个前几天天天报到、这两天却不见踪影的痞子男!原来他们的新邻居就是那个家伙,莫怪他能天天到凉馆报到,原来就住在隔壁嘛!
「咦?心蜜你认识他啊?」
「不认识。」她否认。「只是见过而已,前几天白天的时候,他和一个同伴到凉馆吃过几次冰。」奇怪了,他干么看著她的窗口发呆啊?
「我还搞不清楚隔壁是做什么生意的。」梁妍雪轻声道。
「大概是类似徵信社的吧!」粱孀从卧房走出来,刚好接话。「隔壁街好婶家的戈巴契夫走失,好像就是请隔壁找回来的,听说价钱便宜,效率又极高。」她对隔壁的有点兴趣,听说他们是拿现金买下整栋五层楼公寓,然後又用两倍的价钱赶工装潢,这么大手笔,不好好的拉拢一下关系,不是太可惜了吗?如果打好关系,也许能变成她的超级客户也说不一定。
梁心蜜默然无语,望著他好一会儿,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他似乎有点落寞,而且那神情,那周身的气氛,完全与那几日所感觉的不同,他真的是那个痞子男吗?
「我回房了。」她走回沙发拿起书本,准备回房。
「等等,心蜜。」梁孀叫住她。
「什么事,大姊?」
「不要对人家太冷漠,知道吗?」
她蹙眉,「大姊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现在的她为了拉业绩,可以卖妹求荣!
梁心蜜望著她好一会儿,最後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房。
她没有开灯,走进浴室梳洗之後,和衣躺到床上,准备睡觉了。
至於隔壁那个人,她才懒得理他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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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失眠了!
梁心蜜瞪著镜中显得有些憔悴的脸,眼下浮现一圈淡淡的黑眼圈,失眠对她来说可是罪无可恕的浪费!
步下二楼,她揉著眼睛,边打著哈欠边向坐在餐桌旁的人打招呼。「早安,爸、妈。」
「早啊!心蜜。」梁凉和陶美香同声道早。
「早安。」一声不属於她父母的声音响起,那道男中音且带著笑意的声音,更不可能属於她任何一位姊妹。
她讶异的望向餐桌,打著哈欠的嘴都还来不及闭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惊吼,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控。
熊孟森朝她露出一个她所谓痞痞的笑容。「伯父伯母邀我来用餐。」
「对啊!心蜜,是爸妈邀请孟森来吃早餐的,你啊,这种事干么瞒著爸妈呢?要不是听你大姊说起,爸妈都还不知道呢!」陶美香笑著说。
孟森?什么时候他和爸妈混得那么熟了?大姊又说了什么?这种事?她瞒著爸妈哪种事?
「妈,你在说什么?」一夜无眠的她实在无法厘清这一团混乱,既然理不清,就只好用问的了。
「呵呵!还害臊呢!」陶美香呵呵一笑,手肘顶了顶老公,又朝熊孟森眨眨眼。
「妈!」梁心蜜蹙眉,这种暧昧的气氛代表什么?「有什么事就直说好吗?我讨厌这样不清不楚的。」
「心蜜,你妈是说,既然孟森是你的朋友,请人家来家里作客是礼貌,你不用担心爸妈会反对,知道吗?」梁凉保守的说。
她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终於搞懂父母暧昧的表情、话语代表什么。
瞪向一旁仍痞笑著的熊孟森,这天大的误会是他造成的吗?
熊孟森耸耸肩,摇摇头,表示他是无辜的。
「爸、妈,我没有害臊,还有,他什么时候变成我的朋友了?我根本不认识他!」她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哦,刚刚知道他叫作「孟森」。
「心蜜,你怎么这么说呢!小俩口吵架何必翻脸不认人,爸妈可不承认养出这么无情的女儿。」
搞什么啊!现在又变成「小俩口」了!
「爸、妈,不管大姊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
「是吗?」陶美香可不这么认为。「孟森这几天一直守著你的窗口,你都不知道吗?」她斜睨著女儿。
梁心蜜猛地望向熊孟森,看到他竟然也一脸期待她的答案似的望著她,这个不要脸的偷窥狂,被人发现竟然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怎样?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不理孟森呢?」陶美香追问。
虽然她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但却无法否认她是知道也是故意不理他的。本来就是,理他干什么啊!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认识他啊!你们应该质问他为什么偷窥你们的女儿,而不是把他邀到家里来作客。」天地反了吗?
「你这个孩子喔!凭孟森的条件还需要偷窥吗?」长得一表人才、高大挺拔、年轻多金又平易近人,这样的条件哪需要用偷窥的?多得是女人期待他把眼光落在她们身上。
梁心蜜受不了了,猛地转向一直不说话、傻笑地望著他们一来一往的熊孟森,不客气的朝他低吼:「喂!你也说句话啊!告诉我爸妈,我是真的不认识你!」
熊孟森露出一个好委屈的笑容,她一见到他那种笑容,心里一阵不祥的预感。
「伯父、伯母,心蜜是真的不认识我。」
心蜜?!他凭什么叫她叫得这么亲热?他们很熟吗?!
「你这孩子别管心蜜了,她就是脾气怪,你多忍忍,其实她心地很善良的。」梁凉也开口了。
梁心蜜翻了一个白眼,她就知道自己的预感向来很灵。
「我不管了,爱怎么说随便你们。」无力啊!遇到这两个天兵父母,真是有理说不清哪!
「你要去哪里?」陶美香问。
「我要到图书馆找些资料,下午要和教授讨论,所以今天可能没办法回来帮忙了。」她解释自己的行程。
「还要去?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是暑假?」这个女儿真是的,她是很乖、很用功啦!从小到大都母需他们做父母的操心,可是,她实在不应该把时间全部花在课业上。
「爸、妈,我打算尽快拿到学位,既然教授不反对,我当然就不客气了。」
「那至少吃个早餐嘛!」
「早餐……」她瞪了一眼正在享用她最爱的三明治的熊孟森。「不必了,我已经吃不下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要性子?会让孟森笑话的。」梁凉笑道。
「他今天早上看的笑话已经很多了,再多我这桩也无所谓。」梁心蜜冷淡的轻哼,转身上楼,梳洗过後拿著东西便出门了。
经过二楼,没看见那家伙,她在心里嘀咕,下楼去了。
没有意外的,爸妈正在一楼准备开店的工作,看到她时,陶美香边忙著边劝道:「你啊!脾气稍微改一改,幸好人家孟森好脾气的不计较,要不然把人家气跑了,要到哪里再去找条件这么优秀,性情又这么好的人呢!」
「妈——」粱心蜜无奈的喊。
「喊什么啊!我又没说错,人家孟森也跟你一样年纪,可是人家就这么沉稳,你啊!要多多学学人家才行。」
翻了一个白眼,她彻底投降。「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知道就好,早餐要记得吃,别为了赌气弄坏身体,知道吗?」陶美香叮咛,笑得很……暧昧。
「知道了,我会吃的。」天兵父母说不通,她就找那个「孟森」说清楚,警告他不准再到她家来、不准再误导爸妈任何事、不准再……
一踏出大门,就看见斜倚在墙上的熊孟森。
不准再出现在她面前!
视而不见的打算与他擦身而过,不料一袋早餐晃到她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伯母做的三明治很可口,不吃可惜喔!」他轻笑。
原来妈妈说的早餐就是这个?难怪她会笑得一脸讨人厌的暧昧!
抢过他手里的早餐,浪费可不是她的作风。眼底瞄向他另一手提的早餐,怎么?有吃又有拿,他还真不懂得客气耶!
「这是伯母要我带回去给我家『兄长们』吃的。」看到她眼光落在「外带」的早餐上,他主动解释。
浪费!那些分量够她们四姊妹吃了。
「『孟先生』,我不管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但是请不要动到我身上来,OK?」她可不相信像他这样一个外表条件极优秀的人会看上她。
不是她自卑或者是妄自菲薄,她只是说出实话,自己虽然长得不算难看,但也只能说是普通,既无天使脸孔,也无魔鬼身材,虽然小有家产,但是以他能大乎笔的拿出现金买下一栋五十坪的五层楼公寓来看,他的钞票可能多到能拿来当火种,她们家这一点家产,他可能也不看在眼里吧!
「第一,我并没有打任何主意,纯粹不想辜负伯父伯母的好意,所以才上门叨扰。」人家老人家都上门邀请了,他就当是敦亲睦邻,怎好意思拒绝?「第二,我不是孟先生,我姓熊,名孟森,你可以直接叫我孟森就行了。」
我管你是熊还是豹!粱心蜜在心里咕哝。「熊先生……」
「请叫我孟森。」他打断她。
「我不习惯……」
「我坚持。」他又再次打断她。
她好想破口大骂,不过仍然忍住气。「OK,孟森,你最好如你所说的,没有打任何主意,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我相信在往後的日子里,我应该不会再在我家看到你的出现才对。」
点点头,当成已经解决一件麻烦,她满意的离去。
他们达成共识了?
熊孟森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失笑,他是很想如她所愿,可是他不认为她那对父母会就这样任由她「任性」下去。
真是不错的一个家庭,开朗、乐天、太过热情、又有点白痴的父母,让他有点招架不住,却又舍不得离去。
想必有这样的父母,她也是挺头痛的,不过,却也是幸福的……
「我才说怎么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原来跑到这里来十八相送。」巩翔站在事务所大门,声音闷闷的,脸上臭臭的。
熊孟森斜睨他一眼,转身走进事务所,与他擦身而过的同时,将手上的早餐丢给他。
「给你和翱的早餐,顶级三明治加上现榨的柳橙汁。」
巩翔连忙接住,「真是意外,什么时候开始你也会替我们张罗早餐了。」
「翔,你的起床气还没散吗?」熊孟森警告的看他一眼。
「我什么时候有起床气了。」
「那你一太早就臭著一张脸,谁得罪你了?」
「如果有人明知道此刻是非常时期,又不交代一声自己行踪乱跑的话,你生不生气?急不急?」他微恼道。
「够了,翔,少说一句。」去外头找了一圈的巩翱走进事务所。
巩翔哼了哼,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拿出早餐泄愤似的大口张咬。
「老实说,我不认为你们的担忧会成真。」熊孟森突然说。
制止差点跳起来的巩翔,巩翱缓声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森,我们的顾虑是有迹可寻的,可不是杞人忧天。当然,那些人如果没有动作便罢,大家相安无事,继续共事,可如果一有动作,我想我们有了万全准备,也不怕那些人搞怪了,对吧!」
「就算我打算结束雄霸天下好了,他们那么大的反应又能改变什么?杀了我,雄霸天下就能让他们主导吗?我也不相信我亲选的你们会这么不济!」
「森,别忘了,遇到你之前,我们在社会上都有各自的一片天,谁也不可能听谁的,少了你群龙无首,不用那些人,我们也会各自分化,你该了解自己存在的重要性吧!」是因为森的表现让他们心服口服,他们这群自视甚高的人才会甘心听命行事。
「更何况,我们也不想看到你出事,所以你就勉为其难的忍受翔的陪伴,好吗?」
熊孟森望著他们关切的眼神,知道自己又妥协在他们温情的攻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