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摆脱会计部的小姐们,又说服姊姊改天再到「茴香馆」,从医院探病回来的舒芹,觉得自己快累瘫了。
「希望我跟他套好交情,然後她们来买东西就可以算便宜一点?」舒芹喃喃自语,「不愧是念会计的,个个都精打细算,可惜这回算错了。」
她还欠人家六千万,又打了人家一耳光,利息没加倍就不错了,还想捡什么便宜?
她累得连振作自己的仪式都做不出来了,拖著脚步往「茴香馆」走,一面小心地不去压到手提包,远远地就见昨天看过的那个高中生站在店门口,一个陌生的黑衣男人站在他面前,两人的姿态像在对峙著。
「啊。」男人见到舒芹,讶异地上下打量著她,「你……真的是女人?」
舒芹嘴角微微抽搐,「是啊。」太失礼了,她不过是高了点、瘦了点,还是很有女人味啊,这人当她是人妖吗?
南宫璟的肤色已相当白皙,这男人却比他还白上几分,又不像有白种人的血统,一身黑衣更衬得肤色如雪,身躯顺长,优雅的站姿带著几分慵懒。
但真正吸引她注意的,是他的双眸——在那俊美到罪恶的脸庞上,竟有著一双晶莹如碧的绿色瞳仁,在夜色里充满妖异的光辉。
「听说南宫让一个女人住进来,我还不相信,原来是真的。」男人有种奇妙的口音,即使语气讥刺,音调听起来仍是酥软惑人。「他总算开窍了吗?练那什么禁欲的鬼功夫,像个和尚似的。男人活在世界上,要是连女人都不能抱,不如死了算了。」
「老师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天才除灵师,不是你这种活了几百年还只会吃喝玩乐的人能了解的。」姬秀和戒备地盯著男人。
「姬家的小鬼,凭你,还不配跟我说话!」男人轻蔑地注视著少年紧张的模样。「姬家新一代的传人已经决定是谁了吗?这回又是哪个自命清高的白痴女人?要她早点来找我,我可没耐心等太久。」临走前,瞥了舒芹一眼,「你的脖子很漂亮。」
脖子很漂亮?这人赞美人的眼光还真特别。
舒芹抚著颈子,莫名其妙地看著男人走远,进入巷尾的屋子。
姬秀和舒了口气,抹去额上冷汗,向舒芹微笑,「你就是舒小姐吧?请进来,老师叫我等你。我是老师的学生,跟著老师学习如何成为优秀的除灵师,不过我白天还要上课,所以都是晚上才过来。」
「不好意思,我去医院,所以回来晚了一点。」少年温和纯净的笑颜让舒芹很有好感。「他……你老师呢?」屋内不见南宫璟,不用一回来就见到他,让她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心。
「老师在温室里。」姬秀和顿了顿,温吞的语调显得困惑,「他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本来说好要教我画新的咒符,却只丢了图样给我,叫我自己练习。」
「可能他有事心烦吧。」她只能尴尬地笑,「温室在哪里?」
「在地下室。」他没有隐瞒。即使她知道了也不能进去,温室是专属於青莲的。「舒小姐,我想请问你……老师帮你做的除灵已经完全结束了吗?」就算问了,老师也不会说,他只好旁敲侧击,询问相关的人了。
「是啊。」她点头。奶奶既然醒了,就算结束了吧?
「那就好。」他清秀的脸庞有著掩不住的担忧,「虽然老师没说,但我感觉得出来,他已经快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负荷不了,可这是他的工作,不做不行……舒小姐?」忧心地唠叨著,一抬头才发现舒芹已经不见了。
舒芹没耐心听少年说完,匆匆走下地下室。
看来南宫璟气得不轻,连徒弟都不教了,她最好快快向他道歉,以免再波及其他无辜。
地下室就只有四扇门,扣除她的房间,和那扇桃心木门,还有两扇。
其中一扇门画著四瓣幸运草,半掩著,并未关上,她不假思索地便伸手推开,一时忘了南宫璟叮咛过她,不能进入其他的房间。
一推开门,明亮的光线迎面而来,眼前是一片辽阔的空间,一个个透明的玻璃花房,各种著不同种类的花。玻璃花房不下数十个,每个都有数坪大,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
老天!在地底下盖这么大的地方,得花多少钱?
舒芹看得眼花撩乱,随即发现那个叫青莲的小男孩抱著一束火鹤,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小男孩见到她,先是讶异,继而转变成强烈的愤怒与憎恶,像是看到全世界最肮脏讨厌的东西,快步朝她走来。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怎会有如此凶狠可怕的眼神?
小男孩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见他向自己伸出手,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猛地一阵晕眩,手里的提包落地……
蓦地,身边有个白影一晃,她落入一个温暖却又陌生的怀抱中。
「住手,青莲!」南宫璟以自身将怀里的女孩密密遮掩,回头看著小男孩,「她不是故意的!」
这是做什么?她感觉到自己紧贴著他的胸膛,想挣扎,身体却一点力量也没有,仿佛掉入巨大的漩涡中,晕眩如浪潮推挤著她,胸口急促的心跳,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青莲的小手离南宫璟的白衫只有几公分,未再前移,冰冷的眼始终仰望著茫然的舒芹。
「滚出去。」他的声音比大提琴更低沉,森冷的语气完全不像个小孩,「下次再闯进来,我一定杀了你。」
南宫璟立刻抱著舒芹快步走出温室,对赶下来的姬秀和道:「你留在这里陪青莲。」火速赶回自己位於二楼的房间。
舒芹只觉越来越昏沉,意识轻飘飘的,似乎要飞起来了,感觉自己被南宫璟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她迷惘地道:「我怎么了……」
「别说话。」他低声道,扶著她靠在自己身上,以指点住她额头,开始画学成後从未用过的繁复法印,咒文成圆,向她眉心盘旋聚拢,最後收於她眉心的轻轻一弹。
她身躯随之一震,「啊!」失焦的眸光开始汇集,显然咒文已经生效。
他这才松了口气,怒气随之涌上,「我叫你别乱闯,为什么不听?!」
「对……对不起。」她结巴著,飘浮的感觉消失了,却仍是昏沉乏力。「我只是想找你……」
「有什么事这么急,连五分钟也不能等?!」再迟一步,灵魂脱离了身体,就救不了她了!
「……老师?」姬秀和捡了舒芹掉在地下室的提包上楼,刚到门外,就被南宫璟严厉斥责的声音吓了一跳。
跟随老师以来,从没见过他发脾气啊……更没见过他抱女人。
他偷偷看了舒芹一眼,将提包放在门边,匆匆回地下室去了。
「我……我有东西要给你,在包包里面。」她想拿提包,却无力移动身子。
南宫璟让她躺下,取来提包。里头有个小纸盒,一打开,甜甜的香味飘出,却是一团糊烂,其中还有红色的花瓣。
「天啊……」若非现在全身无力,舒芹的惨叫声会更响亮,「这是我公司附近卖的小蛋糕,我请同事帮忙,她排队半小时才买到,特地带回来要给你的……」
她这么十万火急地冲进来,就只为了拿一块小蛋糕给他?
他该发火的,但看著她自责难过的模样,还有那块摔得面目全非的蛋糕,语气无奈地放缓了,「只是一块蛋糕,也不必这么急啊。」
「我是想为早上的事跟你道歉,这种蛋糕里面有放玫瑰花瓣,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她哭丧著脸,「蛋糕原本很漂亮的……」
一分钟前她差点就没命了,却还惦记著买来给他的蛋糕……南宫璟的怒气无声地消弭了,内心一角悄然柔化,低声安慰她:「还是可以吃的。」
「可是变成这么丑!」像一团彩色的……「黄金」啊!她心有不甘。「我买它就是因为它好看啊!结果变成这样……」
曾跟他讨价还价六千万的她,一直给他精明难缠的印象,却为了一块蛋糕如此沮丧,教他有些好笑,伸指轻按著她眉间,「以後小心一点,别接近青莲,他并不是人类。」
「他不是人?」莫非是鬼?
「他是从地心孕育出来的地灵,可以说是大地的化身。别看他外表是小孩,他的年龄大到你无法想像的地步,在某些方面的法力更是远超过我。他住在温室里,别再闯进去,否则他会杀了你。」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憎恨人类,人类踏入他的地方,对他来讲是不能忍受的。」看出她的疑惑,他解释道:「温室是我盖给他的,也只有我能进去。他需要纯净没有污染的植物,我提供给他,他也替我做事。」
「所以我刚才突然头昏,是因为他……想杀我?」见南宫璟颌首,她愣了片刻,「非人类的生物,都像他那么不友善吗?」
「不一定。地灵的本性是很和善的,但这一、两百年来因为工业革命,环境变动得太厉害,严重破坏了地灵的生存,青莲才会排斥人类。」如今地灵只剩青莲苟延残喘,当大地再也无法诞育新生命,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你刚才要是没救我,我现在就变成尸体了?」被他手指碰到的地方,都有种微热微麻的感觉,舒服得让她想睡,模糊地咕哝著:「说不定死了倒好,就不用烦恼负债六千万的问题了。」
「一开始别答应我不就没事了?」他蹙眉,不喜欢她这么轻率地把死挂在嘴上。
「不行啊,我一定得让奶奶醒过来。」还以为他会说「如果负担这么大,那算你便宜一点」呢。
她叹口气,「在我爸跟我相认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奶奶了,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我奶奶,只当她是一家早餐店的老板,她年纪虽然已经大到可以享清福了,却闲不下来,所以开了早餐店。她手艺很好,我小三时第一次吃她做的煎包就爱上了,从此天天光顾,一吃就是十几年。」
想起奶奶做的美味餐点,她满足地微笑,「奶奶也不知道我是她亲孙女,不过我们天天见面,感情越来越好,她会特别为我做店里不卖的东西,我也会陪她去公园散步,偶尔还一起上市场。後来知道她是我亲奶奶的时候,其实我没有什么实质的感受,因为我们早就比真正的祖孙更亲密啦。」
原来如此。南宫璟总算明白。「所以你能不管唐家的其他人,却不能不管唐老太太。」
「是啊。什么名称、身分,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可是十几年的感情变不了。外人看来,我只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胡诌什么我是贪图唐家剩下的钱,才硬是巴著奶奶。」她潇洒地摆摆手,「随他们去讲啦。我只知道,不管她是不是我奶奶,都是这世上除了我妈、我姊之外,跟我最亲的人,我怎能放著她不管?」
不论名称、身分,不变的是多年的感情;即使被误解,即使因此受苦,也甘之如饴……
若非听见她清脆的声音吱喳不休,他真要以为说这话的是自己啊。
凝视著闭眼小憩的她,南宫璟向来澄澈平稳的墨眸,泛起淡淡情感的涟漪,轻道:「我也是这么想……」
「你跟你师父,也是这样吧?」
「怎么说?」
她睁眼,看著他讶异的神情,「你提到你师父时,表情会变得很温柔。」她早已注意到,他谈到过世的松生上人时,眼中总是充满崇敬与孺慕。
「我是孤儿,如果没有师父,就没有我。」他不善表达感情,短短几句话,已蕴含了最深挚的一切。
「如果没有奶奶,我就没有美味的早餐和点心可吃。」她嘻嘻一笑,「我姊的厨艺烂到连蟑螂都不想吃,我也好不了多少,而我妈又过世得早,没有奶奶的话,我铁定营养不良……啊。」
他手指移到她耳际轻轻按压,轻柔的力道让她几乎酥软了,呢喃著:「你真会按摩……」
他淡淡微笑,看著她慵倦如猫儿的模样,「这不是按摩。」她的灵魂差点被抽离身体,所以他注入能安定元神的力量,好让她恢复得快一些,倒让她当成按摩了。虽是这样,手指却很自然就往下移,按捺著她肩颈处,舒缓她工作一天的劳累,浑然不觉这般对待一个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形成的氛围有多亲昵。
「是不是都没关系,拜托别停,我明天再多买几块蛋糕请你……啊!」忽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那我以後都不能进温室了?」
「当然不行。」
「好可惜。」她叹息,「我头一次看到那么多花呢。」
「不过是花而已,外面都买得到,没什么。」
「你天天看,当然觉得没什么。我一直想去那种专门种花的农场,置身其中,被重重花海包围,感觉一定很棒,可是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去……」说到花,她才想到提包里的东西,伸手取出一朵含苞的白玫瑰。蛋糕虽然摔烂了,白玫瑰倒还完整,只有花瓣上有些伤痕。
南宫璟眉一蹙,「这花哪来的?」花瓣上似乎有不寻常的气息……
「总经理给的。」下午花送来办公室时,梁奕辰真的要她把花带回去,她也就不客气地收了,去医院探望奶奶时顺便送给了她。因为白玫瑰正好也是她最喜欢的花,於是留了一朵。
「他送你,你就收了?」虽然微弱,但玫瑰花瓣上确实沾染著秽气,只是太过微弱,他难以分辨是来自什么样的事物。
「为什么不收?反正他要送我嘛。你既然不准我进温室,我倒希望他以後能常常送我花。」
盼望的语气终於引起他一丝注意,手指的动作也停了。「你这么喜欢花?」
「当然!哪个女人不喜欢花?」
想拿过那朵玫瑰检查,但看她万分珍惜地双手捧著,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後一朵白玫瑰,让他无法开口。
不过就是花,要多少温室里都有,她何必把这么一小朵当成宝贝似的?
因为是那位总经理送的?
他长眉越发紧蹙,口吻却淡淡地:「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你知道吗?」
「知道啊。」他打算上生物课?
「既然如此,你不觉得送花的性暗示很明显?」人们送花的时候,难道从没想过这一点?
「我……」被他这么一说,种种关於花的浪漫联想瞬间毁灭殆尽,而捧著洁白花苞的双手更显得猥亵极了,她不由得一僵。
若非他神情认真,她很想当他是在说冷笑话,而且是很难笑的那种。忍住赏他白眼的冲动,她哼道——
「是啊,所以情人节那天不只玫瑰花大卖,饭店、旅馆也一定爆满,因为大家都明白送花的『真正含义』嘛!其实男人送女人珠宝、华服、豪宅,开名车上餐厅共进晚餐,就像孔雀展示羽毛一样,都是在炫耀自己的『品种』好,以吸引异性,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啊!只是包装在商业或者文明的手段之下,求偶的花样变得更多罢了。」
她顿了顿,「我看我还是赶快把这个「性暗示」拿走,以免『污染』了这里,阻碍大师您的清修,那就不好了。」语毕,一把抓来提包,她拎著无辜的白玫瑰翻身下床,巧笑倩兮地朝他一点头,迅速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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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秘书,你今天下午请假?」
正在收拾桌面的舒芹闻声抬头,看著梁奕辰严肃的面孔,「我奶奶今天要出院了,我要去接她。」两天前就向他请好了假,不会临时有事交代她做吧?
「你一个人去?」
「我姊姊原本要和我去,但会计部今天有例行的帐目检查,她走不开,所以我先去接奶奶,在外面买点必需品,等姊姊下班以後再一起回去。」
「你骑机车,要怎么载人又买东西?」他不太同意地看著她纤瘦的身段,「这样吧,正好我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下午送你去医院,顺便陪你们到处逛逛。」
见舒芹愕然,他略略扬眉,「不方便吗?」
「不,只是……你不用工作吗?」总经理是公司内出了名的工作狂,董事长几次怕他累坏了,要他休假,他总是婉柜。
「老是工作,也有点烦了,下午没什么事,我想出去走走。」见舒芹面有难色,他会意道:「如果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
「不,我是怕太麻烦你了。」太棒了,总经理要开车送她,刚出院的奶奶就不必吹风了。「董事长知道你要休假,一定很高兴。」
梁奕辰闻言只淡淡一笑,「我去收拾一下,你直接下去停车场等我吧。」
舒芹目送他走入办公室,开始打内线交代事情。隔著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他的办公桌上放著一束白玫瑰,静静地绽放著。
一个礼拜前,粱奕辰要她取消每周的订花,但隔天起,他却天天自己买花进公司,买的不外白玫瑰……和天堂鸟——那位女记者最喜欢的花。
花买来了,他就搁在办公室内,办公之余偶尔看几眼,下了班就把花转送给她,隔天又买新的花来。
每每见到他独坐办公桌後,对著花束怔怔出神,落寞的神情总让舒芹不忍,忍不住向他打听那位女记者,他只轻描淡写道——
「她有她的志向,我无法挽留她,只好放她离开。」
见他不愿多谈,她也不敢多问。
同事们见她天天带著梁奕辰送的花下班,开始传出他们在交往的流言,她懒得解释,只约略向姊姊提及实情,其余就随众人去闲磕牙。
而南宫璟也没再发表什么令她摔倒的言论,虽总用怪异的眼神盯著她带回来的花,眉头皱得一天比一天紧,她也不予理会,反正这些「植物的生殖器官」她只摆在自己房里,不会碍著他的眼。
此外,药物实验相当顺利,她完全没什么异样的感受,加上天天有赏心悦目的花陪伴,这几天格外的神清气爽。
踩著愉悦的脚步,舒芹先到了停车场,不到三分钟,梁奕辰也下来了,体贴地替她开了车门,「先去吃饭吧?」他把那束白玫瑰也带下来了,就放在後座。
舒芹当作没看见,笑道:「好啊。」
用过午餐後,粱奕辰驱车前往医院,刚到医院大门,就见唐老太太站在医院大门口,舒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向老人家飞奔过去。
「奶奶!」她用力抱住老人家瘦小的身子,亲热万分。
「好好,乖芹儿。」白发苍苍的唐老太太热泪盈眶,哽咽地拍抚孙女,「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若没有芹儿一直鼓励我,我还真撑不过来。」一旁的唐家老么唐振德,提著母亲的行李,对舒芹微笑,感慨而歉疚。「我们唐家欠你太多了。」
「没有啦,事情都是叔叔你在处理的,我什么都没帮上啊。」舒芹不习惯被人这样感激,正好梁奕辰停了车过来,她拉著他介绍,「奶奶、叔叔,这是我的上司,粱奕辰先生。」
梁奕辰微笑颔首,彼此寒暄了几句,动手帮唐振德将大小行李放进後车厢。
唐老太太似乎对这英俊挺拔的男人非常惊艳,悄悄拉著舒芹到一旁,「芹儿,他结婚了没?有没有女朋友?」
「他还没结婚,不过有个在当记者的女友,两个人感情很好,他对人家用情很深呢。」一看就知道老人家在打什么主意,舒芹笑道:「而且他眼光高得很,才不会看上我这种只有高职学历的小秘书。」
「高职学历又怎么样?你活泼大方、积极认真,个性又好,从不使性子,脸蛋好,身材也好,这些好处难道抵不过多读几年书?」唐老太太对这个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孙女越看越满意,「不懂得欣赏你的男人都是瞎子!」
「哎哟,奶奶,你这是老王卖瓜,把我说得这么好,也不怕人家笑?」她心里溢满了幸福感,奶奶醒了,恢复健康,跟从前一样开朗,教她暂且忘了六千万的天文数字债款,尽情笑著。
「什么话?内举不避亲,你就是这么好,奶奶我难道不能说出来骄傲一下?」
「总之人家心有所属了,你可别乱点鸳鸯谱。」见梁奕辰已经上车,她让老奶奶坐进驾驶座旁的位子,转身看著叔叔——
「你要回学校教课了?」
「嗯,奶奶就交给你了。」见车里老母亲和梁奕辰攀谈起来,精神相当不错,唐振德露出欣慰的微笑,道:「别墅已经找好买主了。」
「真的?」
「我放出卖别墅的消息以後,吸引了很多人来看,最後采竞标的方式,成交的价钱比我预估的更好。对方明天就会付款,等还清债务後,还会剩下一千多万。」顿了下,「这些钱就给你吧。」
舒芹讶异,「不,我不能拿——」
「你就收下吧。你不计较我们唐家亏欠了你,还为奶奶做了这么多,我没什么能力,只能补偿你这一点,何况你还有六千万的债务要扛,应该很需要这笔钱吧?」
舒芹骇然变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唐家只剩下你奶奶和我,你既然当奶奶是家人,多收我一个也没关系吧?家人就该同甘共苦,这六千万更不能只要你一个人负担,往後我会尽量从薪水里拨钱出来,你就不必这么辛了。」唐振德拍拍侄女肩头,笑道:「这笔钱你就收下吧,别跟我客气了……」
直到唐振德离去,舒芹坐进车内,还是心惊胆跳。能多一千万还债是很好,但叔叔怎会知道六千万的事?
不会是南宫璟上门找他要钱吧?
不,他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那叔叔又是如何得知?姊姊该不会也知道了吧?
「芹儿,」前座的唐老太太回过头,「你现在住在那位南宫先生家里,是不是?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
舒芹还在烦恼,闻言又是一惊,「为什么?」
「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去拜会一下,当面感谢他。」
「不用麻烦了,我想……他不会介意的。」万一奶奶和南宫璟见面了,他把那六千万的事说溜嘴怎么办?还有他那一头「秀发」,那惊世骇俗的长度,说不定会吓著老人家啊。
「他介不介意是一回事,至少你住在人家家里,受人家照顾,我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呀。说吧,他住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