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兰丝被一位结实,围着花边围裙,相当重听的女佣,引进她姑婆尹莎菲女士的公寓。大声的重复好几遍,兰丝终于让她听懂了她的名字,以及她想见尹小姐的请求,于是她立刻将兰丝请入一间挂有蓝缎帘幕的会客室。这是一间小房间,由于一座又大、又热的大理石刻花炉台,和各式各样的家具夹杂其中,显得它的空间更小。有银色布套的高背椅,碎木茶几、托住水果磁盘的三角架,把原本狭窄的空间分散得更零碎,整个屋子显得好拥挤。兰丝小心翼翼的穿过家具,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大约过了半小时,她对大卫先生可恨的言行已渐渐淡忘后,莎菲姑婆才出现在会客室门口。
‘比吃晚饭时前来造访更糟糕的。’莎菲姑婆一面走进来,一面说:‘莫过于在换装更衣、准备进餐时,有人来访。你是艾家的哪一个啊?’
‘最大的女孩,夫人,我叫兰丝。’兰丝只有在九年前见过她姑婆一次,不过那次的印象至今仍非常鲜明,她发现她姑婆并没有变太多。兰丝绝不敢冒犯形容她姑婆为‘肥胖’,但她忍不住记起她那顽皮的弟弟吉姆说过:莎菲姑婆简直就像干草堆一样庞然,双下巴比希腊合唱团女高音的双下巴还要厚,还要多层。今晚,莎菲姑婆穿了一件水仙黄的晚礼服,轻松自在的穿过挤满家具的房间,有如一艘缀满花朵的军舰航进挤满渔船的港口。和她的年龄及流行趋势完全不相符的是,她头上竟然戴了又长又直,垂悬的棕色发饰,太阳穴两边则是白色的,她还特别在耳后插了一朵水仙花,强调它的效果。
兰丝继续说道:‘很高兴能再见到您,而且您看起来很好!抱歉突然来打扰,但我实在来不及通知您我要来。昨天晚上我才决定这么做,今天清晨我就搭公共马车出发了!’
‘那么,兰丝小姐,你现在所需要的是茶。你简直像只大桅帆一样苍白。’莎菲把手伸到身后,手中拿起一个话筒,清晰的说出一个字:
‘茶!’
那个女佣端着一盘精心切好摆置的桃子,走了进来。她看看她的女主人,一脸迷惑的神情。
‘我已经把‘糖’放进去了。’她说。
莎菲姑婆摇摇头,指指兰丝,咬字清晰的慢慢说道:‘她要喝点茶。’同时作了个喝水的手势。那女佣会意的看看她,赶紧走出这房间,莎菲姑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那是海莉。’她指指那个走开的女佣,说道:‘她是个难得的好佣人。’当莎菲在兰丝身边的高背椅坐下时,椅子呻吟了一声。‘你带着皮箱来,是不是离家出走啦?’
‘不是的!姑婆!我是想来帮助爸爸!’
‘帮助他?’莎菲回答道:‘你是说现在终于有人要说动他去接受廿一年来,你叔叔--安伯大主教一直要他担任的大学名誉校长职位?’
‘爸爸绝不会愿意离开海滨山的!他的工作在那儿,存在于他的教民当中。除非...姑婆,难道说安伯叔叔没有告诉您发生了什么事吗?’
‘除非我被骗了,否则我才不会接近他。我大概有一年没见过他了。’
‘那您就不可能会知道。’兰丝说,灰褐色的眼睛转为严肃。‘爸现在在布里斯托的国王监狱里。’
‘你父亲?那个圣人?连说教都那么客气的人,我真想像不出他会做什么坏事!’
‘那是一项阴谋,姑婆,一项最可怕的阴谋!您知道沿海有人走私的事情吧?从外地来的人到海滨山去,贿赂村人,利用他们的船去载运走私物品。那实在很可怕--我们所认识的那些诚实、善良的渔民--后来都变得贪婪、堕落!于是爸爸开始在讲坛反对这种事,并把村民组织起来,严格抵制这种贿赂行为。我本来也以为他成功了,可是那些走私者的头目,人称‘蓝幽灵’的,却捏造一个不实的罪名,加到爸爸头上。’
莎菲在她手肘旁边的水果盘里,找寻一个熟得恰到好处的葡萄。找到之后,她一面咬下去,一面说:
‘他们怎么做的?’
‘他们在讲坛下面藏了一大桶私酒。’
莎菲姑婆咯咯笑了起来,差点被那颗葡萄呛到。
‘我们。’兰丝僵硬的说道:‘我们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好笑,沿海警备队就因为这样,把他抓走了。’
‘别对我发火,孩子。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悲剧。没有人会相信你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来。我建议你去找你安伯叔叔,他会设法把你父亲救出来的。’
‘我们已经写信给安伯叔叔了...噢!谢谢!’那个女佣端茶进来--她同时还端了一大盘甜点、起司、蜜饼、冷肉片。兰丝盯着那堆成小山状的食物。‘姑婆,你在等什么客人吗?’
‘我要出去吃饭。亲爱的,快喝你的茶,吃点心。你瘦得像只竹竿似的。我一直不懂理查在他所分配的那个破教区里,是怎么养活九个孩子和那一大群游手好闲的家伙的。你刚刚说你叔叔怎么了?’
兰丝从那一大堆难以选择的点心中,挑选了一块白起司,继续说道:
‘我们当时立刻就写信给安伯叔叔了,他说他会设法的,但显然他并没有积极行动,我们必须耐心等待才行。但是我等不急了!’兰丝急切的靠向前。‘眼看着爸爸被关在监狱里,而我们却束手无措的坐在那儿傻等,实在是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尤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蓝幽灵的真实身份了。’
莎菲正专心的把茶叶放进滚烫的壶水里,因此她对这个戏剧化的宣布,仅仅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是的!上星期四,裘伊和我...’
‘裘伊?’莎菲姑婆把一个刺绣的壶套围在茶壶上,问道。
‘我弟弟,十六岁的那个。’
‘他怎么不上学?’莎菲插嘴道。
‘有啊!姑婆,他在伊丹上学。’兰丝耐住性子回答道:‘不过为了爸爸的事,他特地赶回来。上星期,他不知怎么查出了星期四晚上将会有一项走私行动,那天晚上月黑风高,正是走私的好时机!涨潮的时候,海边只有一处可登陆,裘伊和我就躲在那附近,看着那些人卸下那些非法走私的货物。’
‘老天,你们这些小家伙倒是挺聪明的。’莎菲淡淡的说道。
‘在海边长大的人,总会...’
‘好啦!继续说完你的故事。你看见那个蓝幽灵了吗?’
‘蓝幽灵,姑婆,我们当然看到了,他戴了一只黑面罩,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一丛金雀花后冒出来,真是人如其名。他先和那些渔民说了几句话,或许是在下命令给他们。等他们走后,他就消失在黑暗中,不过这次裘伊和我决定跟住他,不让他跑掉!我们远远的跟踪他,不让他发觉。由于他不太熟悉那个地区,他拿了一盏马灯,我们就随着灯光盯住他...’
莎菲小心翼翼的把另一颗饱满的葡萄放进嘴里。‘我好像在那部戏里,看过这些情节。’
兰丝宽容的笑笑。‘莎菲姑婆,谁也无法使他的生活完全免除戏剧性的色彩。您千万别以为我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淘气姑娘。在危急的时候,人往往可以发挥出无比的潜力与勇气。’
‘大概是吧!再来呢?’
‘蓝幽灵的马被栓在山顶上一株松树上!那家伙在上马前,不知把什么东西掉在杂草堆中,他不得不除去面罩,打开马灯罩子,弯下身去寻找。这时候,我们利用裘伊的望远镜,把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莎菲姑婆觉得茶泡得差不多了,就拿掉保温罩,把滚烫的茶水倒入蓝色的茶杯中,接着她说:‘你有没有向海防队揭发那个家伙的身份?’
‘当然有啊!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报告海防队队长,但是他不相信我们。’兰丝记起那个队长怀疑的态度,美丽的双眼不禁冒出怒火。‘他说我们是为了要救爸爸,才编出这样一个疯狂的故事来。裘伊一气之下,就指责他对爸爸怀恨在心,因为他有一次调戏村中的女孩,爸爸把他训了一顿。结果愈闹愈糟,还好我们跑得快才没被他扔出办公室。’
‘你告诉他蓝幽灵是谁,雷全王子?’莎菲问道,一面用茶匙挖了一瓢糖放进杯子里。
‘不是,是秦爱华。’
‘秦爱华?’莎菲叫了起来,差点打翻手中的茶壶。‘秦爱华!孩子!你可别开玩笑!’
‘看吧!连你也不相信我!’兰丝心平气和的说道。她不能怪姑婆的反应,因为她所说的那个男人是全英国最有名的演员--也是个富传奇性,艺术成就最高的男人。从她小时候,她就经常看见他那张脸出现在报章杂志上,但她从没想到这个人竟会是个声名狼藉的走私者。不过,当时她和裘伊都一致认为那个人就是秦爱华。
‘当然我不相信。’她姑婆说:‘这简直是荒谬的说法。要知道,你所说的这个人,是你的国家中最杰出的人士之一。你一定弄错了!他会去扮演马克白这种卑劣的角色,但我发誓他不可能比这个角色更坏。我希望你还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很可能会被控告毁谤。’
‘姑婆!除了海岸警卫队那个队长外,你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我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伦敦。如果我能亲自在这儿观察秦爱华,确定他就是蓝幽灵,那我就可以证实我的说法了。’
‘然后呢?’
‘然后我要证明他是有罪的!虽然村民都很畏惧他,但只要他被捕,我想他们一定愿意为爸爸的清白作证。’
‘你去住到安伯叔叔家去,不要替我惹麻烦。’莎菲命令道。
‘姑婆,您明知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满脑子的规矩、礼仪。如果我告诉安伯叔叔这些话,他一定会吓坏了,不准我参与这件事。他会说这件事由他来处理,但结果会一事无成。’兰丝对她姑婆露出乞求的笑容。‘亲爱的莎菲姑婆。’她说着,把手放到她姑婆肥胖的手腕上。‘这就是我之所以要来找您的缘故。爸爸说您是他最好的姑妈!他跟我说过许多次,您是他孩童时期,唯一能替他守住秘密,不揭发他恶作剧的人。’
‘哼!你这样会惹麻烦上身的,到时候大家都来怪我。’
‘我不会的;我会证明爸爸的清白,到时候大家都会赞扬您。’
‘别灌我迷汤,我的小姐。你母亲知道你的计划吗?’
‘我想。’兰丝有些愧疚的说道:‘最好别让她操心,所以裘伊和我都没告诉她有关秦爱华的事。她以为我会去找安伯叔叔和婶婶,帮他们循法律途径营救爸爸出狱。’
‘哦?是吗?要是你妈写信给安伯叔叔,知道你不在那儿怎么办?’
兰丝无辜的看看天花板。‘裘伊已安排好换信的计划,对他而言,这很容易,因为他一向负责处理邮件。其实,这完全是为了妈好。’
莎菲姑婆翻了翻眼。‘感谢上帝!我没有孩子。我现在才想起来,你有个哥哥。为什么不由得他来处理这件事?他叫什么来着?--查理?’
‘是的!正如裘伊所说,他是兄弟中最可爱,也最完美的一个,但他在北非的一个教区里,助导那些异教徒的海盗皈教。他只要一收到爸爸出事的消息,立刻就会赶回来。但以那儿的邮政效率,谁知道要等多久,他才会收到我们的信?’
莎菲姑婆怀疑的看她一眼。‘这是什么家庭!不是海盗,就是走私者!还有呢?’
兰丝樱桃般的嘴唇,突然绽开一抹微笑。‘如果您让我留下来的话,还有刺探!我保证绝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实际上,如果您需要,我将会成为您的好帮手,来回报您对我的恩惠。’
‘噢!我想不必了,亲爱的!因为海莉非常有效率,而且她也不喜欢有人插手,以...’她突然住口,仿佛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光芒。‘除了那只鹦鹉!海莉讨厌鹦鹉。’
兰丝好奇的扬起眉毛。‘您有只真正的鹦鹉?多棒!我从没见过真的鹦鹉,它会说话吗?’
‘不幸的很,它会说话。由于它原来是属于一个船长的,所以它说的话连水手听了都会脸红,只有上帝才知道它说的是什么外国语!我的朋友包太太是在去东方的旅途上得到这只鸟的,她把它托运回来,委托我代为照料,直到她今年夏天回来为止。问题是海莉不喜欢这只鸟。等一下,你自己来看看它。它叫无聊先生,真是名符其实。’
莎菲姑婆召来她的女佣,大声吼著「把鸟带来’,同时张开两臂作振翅状,加强说明她的话。海莉扔个鬼脸,愉快的走了出去,一会儿,手中拿了一只木笼子回来,只见里面蹲着只大鸟。
无聊先生是只美丽的动物,羽毛是由深到浅的灰色,鲜红色的尾巴,中秃的头顶围着一圈雪白的羽毛。它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兰丝,呱呱不休的嚷叫着:
‘没价值的,没价值的!简直不是玩艺儿!’
兰丝开心的笑了起来。‘你真是个粗卤的家伙!没关系,我知道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她走向无聊先生,哼唱着:‘漂亮的玛莉’。 。
‘闭上你的乌鸦嘴。’那只鹦鹉回答道。它对兰丝怒目而视了一会儿,才把头转过去,藏在一只翅膀下。
兰丝对她姑婆露出一抹懊恼的笑。‘我似乎没有立刻摸清它的胃口,不急,我可以慢慢来。显然过去无聊先生没有被人好好调教过,因此它对陌生人有厌恶的心理。’
‘可能是吧!海莉认为它恨女人,希望你能克服它的偏见。’
‘我会的。无聊先生今后将会乖乖拜倒我的石榴裙下。’兰丝说道:‘噢!真对不起!我实在太啰嗦了!我从心底感激您让我留下来。我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我一直觉得,像您这么独立、自主的个性,一定会谅解我的行为。’兰丝回到她的高背椅上,啜着已冷却的茶。
‘胡说。’莎菲姑婆口中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并没有因个性被说穿,而显出不高兴的样子。‘好吧!不管你到这儿来是好,还是坏,你第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应该尽可能的避免引人注目。’
莎菲对兰丝身上那件褪色的印花服装,严苛的打量一遍。‘我不是个很鼓吹时髦的人,亲爱的,但你这身装扮,是不可能不引人注目的。如果容我坦白说,你看起来就像一百年前打扫清洁的女佣似的。’
虽然她这身衣服,在一天内已连续两次遭到贬谪,但她的自尊并没有因此受到伤害。她反而很温顺的问道:‘不会有那么糟吧?’
‘比那还糟。’莎菲姑婆说,‘你这样子,会被人抓去关在蜡像馆里的。我想你大概没有钱去打扮。好吧!我替你打点几件衣服。我认识一家小裁缝店,手工很好,在邦德街上...’
‘姑婆,不要再说了。我不能让您花钱!我已经太麻烦您了...’
‘胡扯!’莎菲打断她。‘如果你是担心钱,大可不必,我倒很高兴我的钱能有地方花花。上一季我的投资获利相当多,我可以分到三千英镑。’她继绩说:‘还好替我管理财务的人很谨慎,否则人家搞不好以为我在从事什么下流的行业。再说,如果你还穿着这些邋遢的衣服,我不知道我看着它们吃晚饭时,会有什么胃口!’
艾兰丝对长辈尊敬的观念非常浓厚,因此她强忍住没有指出:胃口不好,或许对她姑婆益多于害的话来。莎菲利用她侄孙女迟疑不语的机会,说:
‘就这样决定了。我们明天一早坐马车去唐夫人那儿!在我放你在伦敦自由行动之前,我要提醒你,别低估了这个城市。那些恶棍不是扒你的口袋,就是到你家里去偷、去抢。所以你不论到那儿,最好都小心点!还有要提防那些玩家,作为一个牧师的女儿,我不知道你是否懂这些事,但...’
‘岂止懂!我简直太清楚他们了!’兰丝怒气冲冲的坦承道。有一阵子,她已忘了先前不愉快的遭遇,如今却完全回到脑海里。‘我来这里的途中,就遭到严重的侮辱,有个男人--我实在不愿称他为绅士,居然对我提出一个极为下流、放荡的请求...’她只觉愈来愈气,忍不住站起来,粉拳紧握,要不是这个房间太挤,她就会在这里面踱起方步。
‘他非常英俊吗?’他姑婆问道,似乎颇有兴趣的样子。
‘是的。’她强烈的肯定道:‘非常英俊!’她站在熊熊火炉前凝视了一会儿,才继续补充道:‘他说他是您楼下那个年轻人的亲戚。’
‘楼下?住我楼下那个雷家的男孩,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莎菲姑婆调整一下她深陷下去的上半身。‘我自己也跟他不熟、顶多是照面时打声招呼、问候一下而已。其实我才懒得理他!这姓雷的小子似乎颇有来头--是朱理斯男爵的侄子。又聪明、又富有,狂野得有如北风一般!如果他们这群人当中有人向我提出什么要求,我绝不会视之为侮辱。’她咯咯笑了起来。‘不论跟你提出请求的是他那一个表亲,我敢打赌他一定不常被拒绝!你真的拒绝他了?’
‘姑婆!’
莎菲姑婆开始喋喋不休的教她侄孙女如何去避免这种事,同时命令海莉去为客人准备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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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姑婆出门去赴晚宴后,兰丝打开她的衣箱,顺从的把暖床器填满,将它塞进棉床单里,然后交叉双腿,坐在松软的羽毛床上。她把头发编成两条发辫,把它塞进那针织的睡帽里。一面做这些家庭琐事,她忍不住想起远方的家。她可以想像出那些小家伙坐在查理为他们做的小椅子上,靠近炉台边又说、又笑的。大一点的弟妹们,则围坐在餐桌边聊天。祖母会舒舒服服的坐进她的摇椅,替客厅窗帘换个穗子,上星期三,小爱德的灰狐狸狗把原有的穗子都弄断了。小豆子(大家给小婴儿取的匿名),会坐在妈妈的膝盖上,用她的小胖手,拍打着桌子。在快要晚祷之前,替史家看顾双胞胎、十五岁的蜜拉,一定如往常一样,两手捧满妈妈最爱的春天花朵,笑着
进门。除了查理、兰丝和爸爸,今晚全家人都会团聚在一起。爸爸一定也很寂寞、孤单...不!最好别想这些。应该想些愉快的事才对。还来不及制止自己,她却不由自主的记起大卫先生那对奇妙的绿眼,灿烂的金发及格外迷人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