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听邾梅将这两天条子找她的事情经过描述过后,莫雠天轻柔的将她哄睡,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沉思。
他万万没想到台湾也有这种心思细密的警察,竟然注意到他做人的大原则,绝不累及无辜的个性而盯上邾梅,若照以往的情况,他会替邾梅安排手术的一切相关事宜后,留下一笔钱走人或与他们玩一下捉迷藏,让他们劳师动众却捉不胜捉。然而这次却是不可能,因为他已动了心,邾梅对他的重要程度连他自己都无法揣测,他怎可能放下她自己走呢?
也因此就着这一点,现在警方简简单单就能盯住他,因为带着邾梅的自己就像贴了张明目张胆的标签在身上似的,只要先找到她,要捉“冷面”简直成了易如反掌之事,他该如何带她突围呢?
他蹙紧眉头,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没有发现醒来的邾梅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直到听到她寻觅的声音后才惊觉。
“阿天?”
“你怎么起来了呢?”莫雠天熄了烟,伸手揽住她的腰抱住她问。
“我感觉不到你,以为你离开我了。”邾梅的声音中有些畏惧。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他将下巴靠在她头上,语气中充满了承诺,还有些疲惫。
她习惯性的窝在他怀中,好半晌后却突然开口,“阿天,我们不要去美国了好吗?”
“为什么?”莫雠天抬起头看她。
“我的失踪一定会让警察和那个FBI的男人联想到你,他们现在一定在全力搜寻着我,如果我们按照计划去美国的话,在机场他们也许认不出你,但是我……一个瞎了眼的女人是很好认的,我不要你为了我而陷入绝境,阿天,我们不要去美国好吗?”她担心的握住他的手说。
“你别想这么多。”莫雠天凝视着她担忧的脸,低柔的安抚她。
他着实没想到她竟然考虑了那么多,而出发点却是完全为了他着想,这个小女人竟想保护他,莫雠天不晓得如何形容心中那股甜蜜窝心的滋味,然而这种被人关心、被人爱的感觉却真的已经好久不曾造访他了。
“阿天……”
“小梅你听我说。”他用温柔的语气,坚决的语调打断她,“我说过要让你复明的,所以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或者是要我去闯龙潭虎穴,我都一定会排除万难带你到美国动手术,让你早日复明的。”
“可是我不要你被捉呀!”邾梅激烈的对他哭道。
“不会的,杀手生涯十多年下来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不会有事的。”莫雠天安慰的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那是因为你以前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可是这次却多了我这个累赘,不,阿天,我们不要去美国好不好?至少近期内都不要去,等时间一久他们找不到我们时松懈下来再说好不好?”泪水像珍珠般一颗颗的滚落邾梅脸庞,然而她却只是紧抓着他的手,一点也不想放弃的继续哀求他。
“你不是累赘。”
“我是!若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被警察盯上,若不是因为我你早已经逃出台湾了,若不是因为我……阿天,我不要你被捉,不要你去冒险,如果你执意要带我到美国去的话,我们延些时候再去好吗?”她对他哭喊着。
“小梅,以台湾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我们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他心疼的将她纳入怀中,紧得像是想将她整个人揉入自己体内似的拥着她,“与其待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想办法突围离开这里到美国去,只要到了美国我保证没人能找得到我们。”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早一日到美国,你重见光明的日子就能提早一天,他在心里告诉她。
“阿天……”
“不会有事,相信我好吗?”
“他们要捉你。”他要她怎么相信他?要捉他的是他们,并不是他说会没事就没事,她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打消去美国的计划,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重视自己呢?
“我知道。”莫雠天轻拍着她说道。
“那你……”
“我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他说得很轻松,似乎已有了万全的准备似的,然而……
“可是为什么你的眉头皱这么紧?你也在担心对不对?”邾梅轻触他紧皱的眉间,脸上忧心忡忡的泪水有增无灭。
“什么都别担心好吗?”莫雠天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将它放在嘴边亲吻一下,“一切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他轻柔的安慰着她,然而原本皱起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阿天,你还是执意不改原定去美国的计划?”这个问题在她还没问之前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然而邾梅依然抱着一线生机的再问一次,可惜事实胜于雄辩,他默不作声的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我们什么时候走?”这回是她自己伸手抹去泪水。
“明天下午三点直飞美国旧金山的飞机。”莫雠天告诉她。
邾梅听后突然轻轻推开他。
“小梅?”他看着她,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阿天,我不要你有任何危险。”她只对他说这句话后,随即摸索着拿起电话,带着前所未有过的决心按下那一连串的数字。
“邑城中王霸五方,象威扬宇内外。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黄。明天下午三点,台湾中正机场到美国。谢谢。”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对着电话讲着自己听不懂的术语,莫雠天不言不语的皱起眉头,心中疑云渐升却什么也没说。
邾梅到底在做什么?其实她只是在联络“邑城”人士而已。
邾梅一直避讳让“邑城”的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就连当初瞎了眼睛形单影孤时,她都忍辱负重的打算一个人活下去,然而现在她却主动向“邑城”势力联络,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无非是为了莫雠天。
邾梅知道莫雠天要不是为了她,他一个人想离开台湾远走高飞根本不是难事,然而他却为她留了下来,甚至根本不为他设身处地之危险着想,一心一意的只想带她到美国医治眼睛,他对自己的爱意她懂,然而对他这种一意孤行、奋不顾身的执着却只有让她焦躁不安、心急如焚,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的见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所以在确切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与计划后,她毫不挣扎的打了在世界各地都可打的电话,间接对散布在台湾的“邑城”子民下达命令,要他们在明天下午替她排除万难的顺利让他们飞向美国,至于在美国那一方当然也会有人受命等待他们的降临。
莫雠天既能为她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己又岂能为一己之私而弃他于不顾呢?所以即使这道“黄”会引起父亲的注意,派人来将她带回“邑城”去,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现在她惟一所求的就只有他能平安无事,再无其他的了。
“你不问我刚刚做了什么?”挂上电话后,邾梅喘了一口气回头面对着他坐的方向。
“我想信任你,我可以信任你吗?”他的声音很严肃,圈住她腰间的手却是那么的温柔,很奇怪,他是真的相信她。
“我爱你,阿天。”邾梅没有正面回答他,却露出一抹迷死人的笑容伸手揽住他,“吻我好吗?”她感觉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什么?”莫雠天心中的疑问一瞬间全被她突如其来的要求湮灭。
邾梅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生出的勇气,竟然会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来,然而话都已冲出口,也已经来不及收回了,更何况自己是真的想要他吻她,所以她只能红着脸对他再说一次,“吻我好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莫雠天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发出沙哑的声音问道。
邾梅很认真的点头,“嗯,”她喃喃的说,“我知道。”
然而她知道,他却不一定知道。
看着她,莫雠天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吻她,她是这么的纯真、这么的年轻、这么的美好……
“对不起。”始终等不到他有所行动的邾梅为自己不知羞耻的唐突要求道歉,好不容易干涸的泪水竟在不知不觉间又溢了出来,她低下头喃喃的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作这种要求的,你不用勉强自己,我……”她的声音在他伸手抬起她下巴时止住。
“小梅,吻你一点都不勉强。”随着莫雠天温柔又沙哑的声音,他先吻去她的泪水,再吻住她柔软的双唇。
这个吻说是预期之下的,却又来得这么突然。
他的唇温柔而坚定,热情而占有,灵活的舌头在穿过她双唇的屏障后探入她口中,热烈的与她的舌头搅弄在一块。邾梅一点也不知道亲吻可以这个样子,这么亲密、这么直接,可是她却非常的喜欢这种感觉,有些刺激、有些兴奋,还有些她所不知道的激情,她不由自主地捉住他的头发,想要与他更亲近。
莫雠天在自己与她急喘下抬起头,他怕自己若再吻下去的话,两人都会窒息而亡。
邾梅对于他的离去有些失望,在他发间颈上的双手甚至依然对他施加压力,不想让他抬头离开她唇瓣。
“阿天?”
“嗯?”他看着她红润似樱桃的双唇,强力的控制想再度一亲芳泽的冲动。
“再吻我一次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根本是求之不得呀!莫雠天没想过女人的一个吻就能挑起自己全身的欲望,然而怀抱中的女孩却做到这一点,可是她却是个刚对自己献吻的青涩小妮子、老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只是亲她,自己的欲火就全部被点燃,恨不得马上要她呢?不行,他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渐渐在消散中,他必须马上停止才行,要不然……
他急忙退开,甚至伸手将她拉离自己,不让她碰到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寸。
“阿天?”
“小梅,你该睡了。”莫雠天有些粗暴的对她说。
“再吻我一次好不好?”邾梅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感官依然存在刚才的热吻中。
“不行。”他断然拒绝,因为怕自己若再吻她的话,那么后果绝对不止是一个吻而已。
“为什么不行?你不喜欢吻我吗?最后一次好不好?我求你。”邾梅有些伤心的问,却仍不放弃想再吻他的念头,因此她挣扎的想接近他,揽住他颈部的手更是死握着不放。
“小梅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莫雠天困难的说。
“我知道我喜欢你吻我的感觉,我喜欢你,我也爱你。”她告诉他,在他颈间的手更不自觉地挑逗着他,“再吻我一次好吗?阿天。”她几乎叹息的请求。
“你会后悔的,小梅。”他发出低沉的叹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排山倒海的欲望再次吻上她,他知道今晚邾梅会成为他的人,而这根本是毋庸置疑的。
邾梅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来自身旁的温暖,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一下子涌入大脑,她立即酡红双颊,悄悄的向后退,想在莫雠天醒来前逃离他的势力范围,怎知身子才一动,整个人就已被他钢铁般的手臂圈住,一瞬间整个人就已被他压在身下。
“你醒了?”她怯生生的问,而这个问题根本是白问,如果他没醒自己又怎会突然被他压在身下,而两人肌肤相亲的感觉是这么的奇怪却又这么的美好,邾梅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明明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却羞怯得紧闭起双眼。
“你后悔了?”看着她含羞带怯的表情,莫雠天低柔的逗弄她问。
“没有!”她有些震惊的回答,“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想离开我。”他嘴角一扬,他继续逗着她。
“我只是不想吵醒你。”邾梅急忙的说,“还有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穿衣服时的拙样,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你将我的衣服放在哪里,我得花些时间寻找……”她愈说愈小声。
莫雠天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衣物,嘴角的笑容终于咧了开来,“小梅,你的衣服是我脱的,我当然会负责帮你穿回去。”
“我自己会穿,只要你将它们拿给我就好了。”邾梅的双颊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声音却好比蚊子般的小。
“这怎么行,我还知道‘物归原位’的道理。”他戏谑的说着,嗓音却愈加低柔沙哑,“更何况现在的我根本还没准备让你穿衣服。”他说着便倾身吻住她。
良久,当两人激情过后,莫雠天勉强自己由她身上翻身侧躺,双手立即占有性的将她揽入怀,紧紧的拥着。
“阿天?”
“怎么了?”他感觉到她的迟疑。
“你……你的感觉好吗?”邾梅有点想咬掉自己舌头的冲动,没有女人会这么不知羞耻的问男人这种问题的,但是她真的想知道。
“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他再度露出了笑容。
“你没有失望?”
“失望什么?”莫雠天有些讶异的看着她。
“对于做……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很高兴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咧嘴一笑,在她头顶上连续吻了几下。
“什么行为?”
“我的主动……要你吻我的事……”邾梅将脸埋进他胸前,结巴的说着。
“你后悔了吗?”他的手拨开她的头发,双手将她的脸捧住面对着自己,似乎想要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真实的表情。
她摇头。
“那么就没有什么事值得谈到原谅这两个字的。”莫雠天低柔的告诉她。
“阿天,我爱你。”她的手捉住他的。
“我也是。”
邾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以往每次自己对他说出这三个字时,他总是默默无语的拥紧她,从未对她作出任何回应,而今天他却开口回答,虽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三个字,但这三个字所带来的冲击却比任何言语都大,她的泪水感动的溢了出来。
“怎么了?”莫雠天心疼的捧住她脸问。
摇摇头,邾梅怎能告诉他,她是因为听到他那三个字,一时忍不住而感动落泪呢?
“人人要结后生缘,侬只今生结目前。一十二时不离别,郎行郎坐总随肩。”邾梅将脸颊贴在他胸前轻念着一首民谣之歌词,而这也就是她所有的心声,来生虚无渺茫不可预知,所以她不求来生,只愿今生就这样与他相伴已足够。
“小梅。”他叹息一声,紧紧的拥着她。
桃园中正国际机场一如往常般业务烦忙,然而今天除了烦忙之外多了那么一点紧张,往常只会出现在会议室、股东常会的大老们竟一个个出现在机场,像是等待迎接什么贵宾似的,然而莫名其妙的人们依然看不出他们是在等待什么人。
然而令观察心思细密的人觉得奇怪的是,除了那些西装笔挺的人之外,在机场内似乎也多了不少便衣人士,他们三五成群,不像要接人送客也不像要出国之人,只是这边晃过来那边走过去的在机场内游荡着,挺奇怪的不是吗?
骆威手中把玩着香烟,冷眼旁观的将一切看在眼中,身边的John或许感觉不到今天机场怪异的气氛,但他这个道地的台湾人却知道,尤其在他见到许多便衣同业人之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以为“冷面”这件案子全权交由他和John处理,人员的调派上也该全经过他们俩挑选,然而现在他却看到许多警察的精英份子伪装藏匿在人群中,他们是为了“冷面”而来,还是另有要事在身呢?老实说他很想知道,但是却不得不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以免一个不小心误了别人的大事,更何况他没忘今天来这里守株待兔的对象是谁。
盯着邾梅果真是捉“冷面”最好的途径,即使意外的被她耍了一计,他们依然万万没想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竟由邾梅的生活周遭探出他们要去美国的事,然后不惜人力物力的逐一追查所有出国旅客名单,然后怀疑、查询、求证、删除种种手续后盯上最可疑的人,也就是今天准备搭乘美航三点飞向旧金山的两名旅客,他想除非他们不出现,否则“冷面”今天是插翅也难逃这个天罗地网的。
“John,今天最好不要开枪。”骆威对身边的John说。
“不开枪怎么捉人?你想让我被他打死吗?”
“‘冷面’不会在这种地方乱开枪的,这里太多老百姓了。”他看着四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机杨厅堂说。
“狗屎!你当他是上帝呀?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你以为他会在意多勾几条亡魂吗?”John一脸不屑的说。
“John你最好记住这里是台湾不是美国,你若伤害到任何一个无辜百姓的话,我不管你是FBI或什么的,我们一样可以将你治罪。”骆威平静的对他说,语气中显含的威胁却是显而易见的。
John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骆威也不再搭理他,转而望向一如往常般平静的四周,然后突然间他发现到那些人开始移动,他没有多想的也跟了过去。
“你要去哪?”John莫名其妙的问。
“厕所。”骆威不想让他知道而随便搪塞个理由给他,然后笔直的走向那群人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