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好,我知道。」亚男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朵释然的笑容,「瞧,我没怎样,没生气也没难过,你不用担心。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被担心的人就是我了,我的生命力也和蟑螂一样顽强。」
卫朗深深凝视着她,透过她强颜欢笑和故作坚强的表面,看见了她心底深处的脆弱与寂寞。
该死!他真是该狠狠的给自己两拳。
在她男孩般的外表底下,她拥有一颗纤细而敏感善良的心,他为什么变成了他最厌恶的那种「深信言谈举止与外貌证明一切」的大混球?
一想起前几次不由分说对她的指责,他不禁冷汗涔涔了。
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给她反驳或解释的机会,他总是想当然耳地信任自己的判断力……Shit!
也许他上次受伤的地方不只是肋骨,还有脑袋。他阴沉地想着。
「怎么了?」亚男注意到他的神色异样,反过来安慰他。「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你对我已经太好太好了,不需要再向我道歉什么。」
「不,我一向对妳不公平,妳该不会忘记我对妳做过很多过分的指控吧?」他懊恼地看着她,伸手轻轻碰触她的黑眼圈,「真要命,我甚至一度怀疑妳有毒瘾。」
她一震,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说你怀疑什么?」
他指尖的触碰令她心跳加速,但他说出口的话却令她脉搏狂悸,是愤怒的那种。
「我不知道妳熬夜那么多天。」他禁不住一丝愧疚和怜惜。「还以为妳是……」
「你对我的印象可真好。」她苦涩地笑道。
「我太自以为是了,是不是?」
「但是你的厨艺弥补了一切。」她故作轻快地道,拿起未吃完的意大利面继续努力。
「这屋子……就只有妳一个人住吗?」卫朗环顾四周,讶异地发现和她外表的不修边幅极为不同的是,她的屋子整理得干净而温馨。
「对。」她低头吃着意大利面,对他转移话题暗自松口气。
看得出她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但她却用简单的黄色布沙发和红色小地毯,以及淡绿色的窗帘营造出春天的味道。
尤其在玄关和窗台上小巧却显得生气盎然的蔷薇与桂花盆栽,若有似无地飘荡着花香气。
他的心一动,情难自己地对她另眼看待了。
原来,隐藏在洒脱不嚣底下的她也有如此纤细动人的女性化一面。
他的视线落在靠窗边的那部计算机上,只有在那部计算机与桌畔才看得出她属于计算机程序工程师的风格,便条纸黏贴得到处都是,桌上有喝残的白色马克杯,底下垫着张显然是烧坏了的光盘。
亚男注意到他唇畔微笑的线条,胃里陡然升起一股与食欲无关的饥饿感。
天啊!她又当着他的面流口水了。
「呃,咳,我家很简陋,可能比不上你家的简约却优雅,或者是诗梦家的如诗如梦。」她不是故意要提诗梦的,话一脱口就后悔了。
邓亚男,妳到底在干嘛?现在他就在妳家、妳面前、妳伸手可触及的地方,为何妳偏偏要提醒他想到诗梦呢?
可恶的是,卫朗还露出了一抹极感兴趣的笑容。
「诗梦家怎么个如诗如梦法?」
她咬牙切齿暗地里痛骂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你知道的,就是……很多泰迪熊。粉红色的凯蒂猫、蕾丝边迎宾毯、蕾丝边灯罩。粉红色缎子沙发、粉红色拖鞋、粉红色马桶……只要你能想得到的粉红色系列产品,她都有。很了不起吧?」
「听起来的确相当如诗如梦。」他的神色看不出是惊疑还是喜悦,但明显有些若有所思。
她内心交战着,「你……很想去看吧?」
「妳这么问是希望我去看,或是别去看?」他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呃,你想看就去看,反正你和诗梦也那么熟悉了。」她不是滋味地端起空盘子起身,死也不肯承认她是在嫉妒。
是的,她就是在嫉妒,而且嫉妒得要命!
他眸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进厨房,「妳听来像是不太高兴。」
「错,我高兴得很,我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我的祝福了,你没瞧见吗?」她气得牙痒痒的。
卫朗眨眨眼,从厨房里传来的乒乒乓乓声可不像是她很高兴的样子。
他和诗梦之间如何理应不必她来置喙,他却不知怎地为了她的反应而深深愉快了起来。
「妳想诗梦会希望我踏进她的粉红色世界里吗?」他故意扬声问,满意地听见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戛然而止。
嗯,逗她比想象中的好玩太多了。
她的反应是那么真实、直接、坦率又大剌剌的,可爱极了。
卫朗掩不住眉眼间漾动着的愉悦趣意,故作讶然地看着她脸色铁青地自厨房走出来。
「妳怎么了?脸都黑了。」
「也许是因为我最近都在你的黑名单上头的缘故吧。」亚男哼了一声,不爽地拿着两颗从他带来的袋子里找出的艳红大苹果和一把水果刀。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脑袋,他口口声声迫不及待去诗梦那粉红色世界里翻滚--她认为一定是--而她居然还要亲手削苹果给他吃?没有拿那把水果刀来削他的皮就该偷笑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火速地削好苹果递给他,「喏。」
「谢谢。」他看起来接受得理所当然,咬了一大口。「还满甜的。」
「你在开玩笑吧,这么大一颗日本富士苹果怎么可能不甜?」她削皮的动作差点失手,因为他正伸舌舔了舔残留在唇畔的汁渍。
天哪!这一点都不公平,他怎么可以连舔舌头都能性感到让她的胃紧紧打结了。
「小心,」卫朗瞥见她手上的刀子危险地在苹果和手指问晃来晃去,迅速夺过她手上的水果刀。「可恶!妳想切掉自己的手指吗?」
亚男愣愣地看着他抢走水果刀,还焦急地检查她有无受伤的动作,蓦地鼻头一热,眼泪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怎么了?妳怎么哭了?」他忧心又气急败坏地问:「妳伤到了吗?在哪里?快给我看。」
「我、我没有受伤。」她勉强挤出破碎的几个字,随即又被他这样浓浓的关怀与保护震撼得整颗心乱七八糟。
如果……如果这不是单纯邻居对邻居的关怀就好了。
她多么希望他是以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疼笼关爱的方式来关爱她。
邓亚男,妳真的好贪心……
「那妳为什么哭?告诉我。」他紧盯着她的脸庞,柔声低问,强忍着伸手拭去她脸颊泪水的冲动。
亚男仰起泪痕斑斑的小脸,冲动地想要向他告白。告诉他,她所有白天黑夜里的盼望与痴念和渴望……
但是她不敢。
这么一告白,以后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因为她内心很清楚,他喜欢的是诗梦,想要的女人也是诗梦,她的告白只会徒增他的困扰罢了。
「我……」她咽下所有已冲到嘴边的话,轻轻地耸了耸肩膀,「太久没有被人照顾和关怀了,所以我……很感动……咳,讨厌,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哎呀,我们出去吹风吧!」
「吹风?」他怀疑地撩起一边的浓眉,「妳真的没事吗?」
「没事啦。」她抓过他手上的水果刀和苹果扔回茶几上,朝他展颜一笑,「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很适合吹风的地方哦!」
「亚男……」他不自觉唤出她的名字。
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令她不禁浑身一颤,彷佛他低沉浑厚的声音抚摸过她的灵魂一般。
「你该不会怕冷吧?」她振作起精神,故意朝他眨眨眼。
卫朗一怔,随即露齿笑了。「有趣的激将法。但是妳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妳独自一个人的。来,握着我的手。」
亚男屏息地看着他温暖有力的掌心握住了她的,然后牵着她的手缓缓往外走去。
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妳独自一个人……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妳独自一个人的……来,握着我的手……
他温柔浑厚的声音不断在她脑海里像涟漪般漾动着。
也许有一天,他所说的这些话会成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