晷优高中大礼堂,半小时前刚敲过放学钟声。
二十周年校庆将届,校内有不少庆祝活动,许多社团都有表演,此刻大礼堂内聚集了不少社团,分头为自己的节目进行布置或彩排。
“是吗?今天终于能给我了?”邢双芸暂停手里的针线活儿,仔细听著手机那一头的声音。
“纳森昨天又去看了一次,保证是最详细的资科。”沙哑的女孩嗓音有些慵懒,“我现在就过去你那边,十五分钟后到。”
“叫纳森开车开慢点啊。”邢双芸关了手机,拿起膝上的白袍。她身属合唱团,几名团员正在另一边做表演当晚用的布景帷幔,边忙边聊天嘻笑,唯独她一人坐在角落,静静缝补团服。
一群男生忽然涌进礼堂,原本还颇安静的空间顿时热闹起来。
身边的嬉闹声一变,细语声传进她耳中──
“是汪怀玮欸……”
邢双芸头也不抬,继续缝了几针打个结,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双芸!”
她剪断线,才抬头微笑,“篮球队今天不练球吗?”
“教练说最近没有比赛,基本功练一练就可以了。”刚打完球的汪怀玮满身是汗,拉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你在做什么?”
“有几件团服的扣子掉了,要缝回去。”见他拿起矿泉水猛灌,她从书包中取出一小袋糕饼,“这是早上家政课做的,给你吃吧。”知道他的食量大,尤其打完球很容易饿,光喝水喝不饱的。
“谢谢。”他早饿坏了,连吃了几块才道:“校庆那天,你们合唱团是在晚上表演吧?”
“是啊,接在阿笙泄们钢琴社表演完之后。”她顿了顿。“阿笙有表演,你爸妈都会来看吧?”
“嗯,他们已经决定那天提早下班,要来献花。”厚实的唇几不可见地微微嘟起,“其实,我也要上台啊,我爸却说花没我的份……”
“篮球队也有表演?”她讶异。
“不,是我话剧社的朋友要我客串一个小角色。”至少也算是表演啊,哪知老爸一听到他所扮演的角色,当场脸色发青!若非话剧社当晚排在钢琴社之前演出,他老人家是不打算来看的了。
“我听说话剧社这次演的是白蛇传现代版,而且……都反串演出。”也就是男生要演女角。邢双芸隐隐明白为何汪父会拒绝献花,笑问:“你演白蛇吗?”
“主角才不会分给我这种跑龙套的,我演……”他声音好小,“许仙家隔壁卖豆腐的老太婆。”身高将近一百八的老太婆,怎么想都很怪异。
邢双芸喷笑出来。
他抱怨,“你也笑我!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我朋友是社长兼导演,他自己演白蛇,却分这种角色给我,还说我不演的话,以后就不印笔记给我了。”
她极力忍笑,“你功课又不差,还需要跟人家借笔记吗?”
“其实……是生物课的笔记。”
她微怔,“你还是想当兽医?”听他提过几次,知道他喜欢动物,将来想当兽医,但“四境”这份家业不容他抛下。汪父为防儿子跑去念兽医、不肯接公司,逼他在升高二时选了第二类组──将来不论念资讯或管理科系,都能沾到边。
“想想而已,真的去念,我爸会捉狂的。”只好跟人家借笔记影印来望梅止渴,还被要胁演老太婆,呜。
“其实,你念资讯科系的话,不是可以修兽医当双学位或辅系吗?”
“不行啊,我爸不准我修任何关于动物的课。”老爸对员工宽厚,对他却是铁腕作风。他沮丧道:“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啊。”从小就听从父母的安排,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唯一真正想做的事情当兽医,为何刚好卡在家业这道难以跨越的关卡上?
“事情没有两全其美的。你想当爸妈的乖小孩,就趁早放弃梦想;想完成自己的梦想、跟他们摊牌是迟早的事,最重要的还是沟通和争取,不为自己的想法努力,梦想永远只会是梦想。”说归说,但他一直是顺从父母的,总把自己的意愿摆在第二位,全心为家人付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实际行动。
她欣赏他这份近乎傻气的善良,也羡慕他的家人,以及……将来能让他如此对待的女孩。有他如此重视与呵护,那女孩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吧。
他是个凡事以他人为重的好人。
她则是游走在好与坏之间、无法安定的灵魂。
“如果我是阿笙,当然没什么不敢讲的。”但他只是汪怀玮,一开口怕是得去墙角跪主机板了。
她轻笑,“下辈子投胎记得告诉上帝,你想当女孩子。”
“我……你要回家了?”汪怀玮诧异地看著她站起身,收拾白袍和针线。
“我爸要来接我,我要先走了。”她早已练就说谎面不改色的本事,微笑道:“那天我会带相机来拍照,你记得打扮漂亮一点啊!”不慎踩到白袍下摆,她踉跄了下,往后倒去。
“小心!”汪怀玮正好站起,反射性地揽住她的腰身,以防她摔倒。
“我……没事。”刚打完球的身体还留有阳光的热度,像块烙铁忽然贴上背脊,她被烫到似的连忙挣开他。“啊。”掉落地面的白袍又多了个脚印,是他不小心一脚踩上去。
“糟糕!”汪怀玮懊恼地捡起白袍,“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带回去洗就好了。”接触到的分明是背脊,热起来的却是她的脸庞,她不自在地垂首,收好白袍。“我先走了。”
待邢双芸离开礼堂,两个篮球队的男孩才溜到汪怀玮身边。
“队长,你认识那个女生喔?”队长真是奇怪,平常练球时,一堆女生围在场边对著他尖叫,也没见他多加理睬,总是练完球便早早走人,怎么今天特别跑来找这女生?还是长相普通,学校里随便走都会碰到一堆的类型,没什么特别的啊。
“她是我邻居。”她……很轻,压在他胸口时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可却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心跳也快了许多。
“哦就说嘛,她又不漂亮,队长你怎么会跑来跟她说话……”忽见汪怀玮一怔,抓起一旁地上的蓝色提袋就跑出礼堂:“喂,队长,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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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的东西。”叼著烟的甘纱美递出一袋资料。
她身边长相俊美的金发混血儿纳森歉然微笑,“我尽量快了,但是他们防备很严,多花了点时间。”
“辛苦了。”邢双芸接过资料袋,“人找齐了吗?”
“照你说的,一共三十一人。”甘纱美吸了口烟,“不会太少了吗?”
“够了。”她话声虽轻,却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笃定,“你也知道我从不出错,不是吗?”
该算不打不相识吧,她没想过白几张考卷所引起的机缘会延续下去,让她和黑道上赫赫有名的甘纱美走在一起。
甘纱美的父亲创立了“广海盟”,数年前她父亲在械斗中身亡,“广海盟”分裂为二,她父亲的弟弟率众出走,另外成立的帮派也叫“广海盟”;甘纱美这一方因为地盘主要在城市东区,反而被叫作“东广海”。
数年来,两方为了谁才是正统而争夺不休,近来更恶化到三天两头便展开械斗的局面,紧绷的关系犹如地雷,只等谁先一脚踩爆。
甘纱美这一方决定先发制人,将在这几天采取行动,就由邢双芸负责筹画。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阿美子竟然会说这种话,天要下红雨啰。”邢双芸揶揄著,果然换来好友狠狠一瞪。
“你的计画到底是什么?可以说了吧。”
“别急,过几天等我把细节安排好,再一次跟大家说清楚。”邢双芸柔柔一笑,黑眸深处闪过寒光,“保证让你叔叔比死还难过,不会让你失望的。”
甘纱美丢下烟蒂,一脚踩熄,“你知道你有时会笑得很变态吗?”分明是纯净无害的面容,却有一肚子邪恶心思,即便她甘纱美见过形形色色人物,又与她是好友,仍常常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这样说大过分了吧?好歹我是你的好明友呢。”邢双芸佯装痛心。
甘纱美深思地看著她,“不,你从不当谁是好朋友。”
“双芸!”汪怀玮匆匆跑出校门,“你袋子忘记拿──”乍见一脸叛逆的甘纱美和俊美的纳森,愕然停步,拿著蓝色提袋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我们先去开车。”甘纱美瞄了呆愣的汪怀玮一眼,转头就走。
“我帮她拿吧。”纳森则接过他手里的蓝色提袋,微微一笑,才转身跟著离开。
汪怀玮仍愣愣望著两人的背影,直到邢双芸扬手在他面前挥挥,才猛然惊醒。
“她不是甘纱美吗?”那头野性的红发让人一见就难忘,但……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粉唇微微扬起,等著看他的反应。和甘纱美有牵扯的事,她没让任何人知道,他会怎么做呢?去告诉师长或是她父亲吗?
“你认识她?”
“谁不认识‘广海盟’的阿美子?”阳光的气息,分不清是来自他身上或天边的夕阳,邢双芸回想起刚才在礼堂的意外,微微染红了白皙的双颊,语气却轻描淡写,“谢谢你帮我拿袋子过来,我要走了。”
“你要跟他们去哪里?”
“去你不能去的地方。”她眼中掠过一丝讶然。很少见他皱眉,可此刻他眉头几乎扭成了死结。“我依照约定没带坏阿笙,希望你也少管我的事。”
“可是,甘纱美她不是好人啊!”他曾听别人提起,甘纱美是真正生存在黑道的人,她怎会跟那么复杂的人在一起?
“有什么关系,”她淡淡一笑,“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汪怀玮!”突地,一道略低沉的柔细嗓音介入两人之间,“你他妈的在这里干嘛?”
两人皆是一怔,回头就见一张脱俗绝美的女孩面容,纯白长洋装包裹著修长的身躯,在夕阳下宛如翩然降临的美丽天使。
汪怀玮目瞪口呆,“你……小齐?”
“我等了你半小时,结果你在这里跟女生聊天?”女孩扬高的嗓音变得尖细,一把扭住他的耳朵,“你对得起我吗?汪怀玮?!啊?!”盛满怒火的黑幽双瞳上下打量邢双芸,犹如当场抓到丈夫偷腥的悍妇。
邢双芸一抿唇,“他现在有空了,随你处置。”掉头就走。
“等等,双芸……”
汪怀玮想适,却被扭著耳朵拖回,拔尖的嗓子在他耳边咆哮,“你追啊!你敢追,以后就别想我印笔记给你!”
他硬生生停步,“小齐,她是我很……”回头一看又是愣住,“你……真的是小齐?”
“废话,不然会是谁?”俊脸掠过红潮,咬牙切齿,“看什么看?没看过洋装吗?”
“看过,但是没看你穿过。”如果不是早就认识他,汪怀玮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楚楚可怜的“美少女”是男的,愣愣地看傻了眼,“你穿起来很漂亮欸。”
“不用你提醒!”康齐怒吼,扭著他可怜的耳朵拖进校门。“全话剧社就等你一个人,快点来排戏……”
这一幕,全落入了邢双芸眼中,奇异地,她心情竟有些低落。
“刚才那是你同学?”甘纱美从后照镜里看著邢双芸钻入车后座。
“嗯。”住汪怀玮的方向瞥去一眼,她唇又抿紧了些。那女孩仍揪住他耳朵数落著,隔得远了,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我要到撞球场去,你也一起去吧?”甘纱美盯著镜子里好友心不在焉的面孔。
她点头,“别太晚回来就好。”
跷课、作弊、逃家,本是为了表达对父亲和李秀慧结婚的不满,可渐渐地,她忘了原本的目的,沉陷在种种脱轨的快感中,不可自拔。犹如吸毒吸上瘾,她的心灵日渐麻木,需要更新鲜的刺激带来冲击,所以她需要“广海盟”这个新玩具。
或者该说──她心中有双黑暗的翅膀,而今它们羽翼已丰,即使根本不知道目的地,仍执意翱翔,直到……飞出黑暗,或折翼而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自觉又往车窗外望去。那女孩拖著汪怀玮进校内,阳光明亮,在他们身上镶了一道灿烂金边……
她断然调回视线,闭上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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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要我去接你吗?”纳森哼下摩托车,测头看著邢双芸下了车。
“嗯,记得告诉阿美子早点把人集合起来。”她背上背包,看向山坡上并排的两栋别墅,注意到汪家门口坐了个人。
“他好像在看你。”好像也在看他呢。纳森看见邢双芸微微皱起眉,不由得玩味一笑。“先走了。”摩托车呼啸而去。
“双芸。”一见邢双芸走上山坡,汪怀玮马上跟过来。
“怎么在外面喂蚊子?”他的气息很凉,显然在屋外待一阵子了。
“我爸他们带阿笙去喝喜酒,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想反正家里没人,在外面吹风也不错。”他摸出几颗绿色糖果,“给你。我回家的时候买的。”
“是薄荷糖?”她含了一颗,味道沁凉,甜味淡而不腻,口感很好。
“好吃吗?”
“还不错。”见他眼巴巴望著她,欲言又止,显然等在外面不只是为了拿糖果给她。“还有事吗?”
“送你回来的好像是外国人?”总觉得她神情冷淡,是太累了吧?
“他叫纳森,是混血儿。”像他这样循规蹈矩的乖学生,想探问究竟的原因不外两个,一是自命清高地想教训她,二是纯粹出于好奇。他又是哪一种呢?
“是什么事?”
“为什么想知道?”看来他属于后者。
“我……我怕你有危险。”这两天一放学,就见她坐上那混血儿的摩托车,他悄悄跟在后面,知道他们是前往一处撞球场,甘纱美在那里等著。
他不懂她为什么会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只隐隐觉得不安。尤其那混血儿虽然俊美,却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看她跟那人似乎很熟,他的不安浓浓发酵,旦掺了一丝莫名的酸味。
“我会有什么危险?”邢双芸讶然,随即想到,他或许是顾虑到常跟她在一起的汪笙,“别担心,我自有分寸,不会带坏──”
“可甘纱美是黑道的人啊!”发觉自己口气急了些,他连忙改口,“我……只是担心而已。”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事,用词特别小心。
“担心的诂,就把阿笙管好吧。”
“阿笙?”这事与小妹何干?他愕然,“我担心的是你啊!”
“我?”她楞住,仿佛这句话是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大石头,骤然砸断了她的思绪。“……担心我?”从没有人当面说出“担心她”,即使是父亲。父亲只会用无止境的物质补偿她,从不曾开口表达情感。
简单的三个字出自他口中,像有无穷的力道,撼住她的心……然后,一抹白色影子掠过心头,刚起的涟漪迅速被抹平。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她淡然一笑,已恢复平日冷静的神情。“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等等,我……”汪怀玮刚追了几步,愕然停下。
邢家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是邢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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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都很晚回来。”邢政德关上大门,注视著放下书包的女儿。“合唱团都练到这么晚吗?”
“校庆快到了,最近练习比较频繁。”邢双芸面不改色,从书包里拿出节目单。“这是校庆那两天的表演顺序,我们合唱团是最后一天晚上的最后一个节目。”父亲听见了汪怀玮和她的对话吗?应该没有,否则他会直接询问。
邢政德看了日期,面有难色,“下星期三吗?那天晚上我刚好有饭局──”
“只是小表演,你不来也没关系。”邢双芸语气淡然,最好是别来了,免得坏了她的计画。“我要上楼了。”
“双芸──”邢政德唤住她的脚步,“你现在跟汪怀玮似乎走得很近,你们都天天一起上下学?”
“嗯,因为顺路,就一起搭公车了。”父亲起疑了吗?她脸色不变,敏锐地捕捉著父亲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跟他似乎处得不错。”
“还好,我们同班,偶尔会聊几句。”父亲到底想问什么?“我要上楼看书了。阿姨和月月什么时候回来?”李秀慧带邢问月回娘家,已经住了雨天。
“下个周末吧,难得回去一趟,多待几天才会回来。我要弄点宵夜、要不要吃?”
“不用了。”
望著女儿快步上楼,邢政德才走到窗边,望著对面汪家的屋子。
半年多来,女儿慢慢改变了,会开口叫秀慧一声“阿姨”,也会陪月月做功课,虽然和家人还有些隔阂,至少不再有从前那些叛逆的行为。他为此感到十分欣慰,猜想著让她改变的原因是什么,很快地便联想到隔壁的两个孩子。
女儿个性清冷,一向独来独往,喜怒极少形于外,而汪家的两个孩子都很活泼,应该能给女儿正面的影响。若女儿的改变是因为汪家那两个孩子,他不介意她和“四境”的人有往来,生意上的摩擦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能让女儿回到正轨。
随著年岁渐长,女儿原就内敛的个性更如谜团般难解,尤其他总觉得女儿心里的结并没有解闻,而是化为更深沉的存在,与她的心融合为一了,这想法使他忧虑。
“星期三……”邢政德低头看著节目单。饭局虽然重要,但女儿难得上台表演,还是去看看吧。先别跟她说,到时给她一个惊喜。
即使能做的很有限,他还是要尽力,弥补几年前就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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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开莲蓬头,温热的水淋上疲惫的身子,邢双芸满足地轻叹一声,闭上眼享受。
……他说,担心她。
不能说不感动呵。他不是会把情感直接诉诸言语的人,行动永远比说的快,却那样自然地脱口而出,为什么?因为……在他心里,是特别惦念著她的?
念头甫起,内心有个更强烈的声音立刻反对,不,不是的,他原就会主动关心身边的人,那不过是他理所当然的反应,她无须在意。他对待她就像对待旁人一样,就像对待那个穿白色洋装的女孩一样……
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她捂住脸,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广海盟”的计画上。“广海盟”行动的日子和合唱团表演在同一天,得趁这两天把细节修正,重复在脑中演练,直到完美无缺,才能让“广海盟”的众人付诸实行。
为甘纱美分祈情势、设计复杂情密的计谋,是她最喜欢的脑力激荡游戏,看著计画照预料中一步步实现,是她最愉快的时候,也唯有这时候,她才会感受那被需要、被重视,而不会再想到父母失败的婚姻,想到自己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事实的可悲,想到恍如被遗弃的痛苦……
也许早已冰冷的心,仍会渴望感情,渴望有个人和她分担,永远不会背弃她,所以才会对他……
“不,”她霍然从浴缸中站起,凝视镜中的自己。从父母离异的那一刻起,她已决定不期待任何人,她的未来要掌控在自己手中。她只是一时被他温暖的笑容所惑,就如同植物向光是种本能,并不是自由意志下的决定。
“按照我的意志去做,才是我想要的。”她冷冷自语,镜中的表情却有丝迟疑,似乎并不肯定。
她厌倦地哼了声,伸手欲扯下旁边架上的浴袍,指尖将要触及白色布料时,犹豫了下,改拿另一件蓝色的,穿好后才跨出浴缸。
现在什么都别想,专心于“广海盟”的事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