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开她,不许伤她……」
砰地一声枪响--
急奔而来的葛元卓来不及阻止子弹的击发,一道鲜红的液体如泉水般在他眼前喷出,染红了那双惊恐、震怒的黑眸。
他的人生就像停格的画面变得缓慢,四周的声响全部静止,安静得有如黑白电视,再也看不见一丝跳跃的色彩。
当年子弹贯穿胸口的痛不及此时的千分之一,偏右的心脏让他幸运的逃过一劫,但灼热的痛楚让他陷入昏迷,高烧数日和死神争夺时间。
而现在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活着,那一声枪响击中他心爱的女子,同时也带走他的生命,一个最美的梦在他面前彻底粉碎。
英雄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他的手是颤抖的,不敢轻触双眼微闭的娇躯,怕手指传来的温度是冰冷的,如他此刻的心一般寒如严冬。
为什么他会晚来一步?再快一点他就能救到她了,为什么他要尽顾着救灾而忽略了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老天爷,你回答我为什么,你对我的捉弄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夺走她……
「拜托,你哭什么哭,我人还没死你就打算拜我了呀!」真受不了,害她也想哭,心像奶油一般融化了。
「妳……妳没死……」不敢置信的葛元卓瞠大了眼,以指轻探她的呼吸。
清冷的眸子一掀,夏秋千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亏你还是世界级的杀手,真血假血分不清吗?这是广告颜料。」
她对他太失望了,不像个过气杀手,只是平凡的痴情男子。
「广……广告颜料……」悲恸的情绪仍萦绕心底,他怔忡的拈起红液一嗅。
「不过你得跟你的过去聊聊,BB弹虽然打不死人,可是一样会痛死人……啊!你不要抱得太紧,我喘不过气……」
唉!随他吧!这男人吓坏了。
轻抚着他的发,脸上带着无奈的夏秋千轻轻叹息,这一抱表示她有大麻烦了,她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这个麻烦,真是麻烦。
眼睛怎么涩涩的?还冒出类似水的液体,自从修女奶奶过世后她就没再哭过了,她知道哭也没用,人一旦死了就不会再活过来。
但是她的脸颊怎么湿湿的,这么好的天气也会下起太阳雨吗?
「没事了、没事了,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我没有中弹……也不对,我中弹了,但不是那种致命的子弹……唉!说得我都胡涂了。」中弹也不是中弹,虚惊一场。
「妳哭了?』一滴温热的眼泪滴落手臂,如滚烫的熔岩熨烫他的心。
以手背一抹,她哽咽的否认,「那是雨水,你别搞错了。」
她不会因为心疼一个男人而为他哭。
「妳哭了。」这是肯定句。
「你眼睛进沙子看错了,自己爱哭别牵拖到我身上。」她只是鼻子过敏,想打喷嚏而已。
眼中含泪的葛元卓低头吻住她,「妳爱上我了。」
他的努力终于结成果实,冰雪女王的冰墙在他面前瓦解了。
「少臭美了,我是看你可怜才同情你,你别一时兴奋作起白日梦。」她最爱的还是自己。
一下子哭,一下子笑,他还是不是男人呀!真是丢人。
「千秋,我爱妳,妳能没事真是太好了,感谢老天……」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感谢他的过去吧!「你由男朋友等级又升了一阶,有空就把婚礼的事准备一下,但我不一定会嫁你。」
「婚……婚礼……」他像木头人的僵住,以为自己听到天籁。
「她的意思是她爱你,但是还没爱到想嫁你的地步,你先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免得她心血来潮拖你去法院公证。」直接而不……麻烦。
眼中了无恨意的北川惠子笑着说道,清澈的瞳眸已无昔日沉重的伤痛,如天空般澄净找下到一丝阴影,破茧而出似飞舞的彩蝶。
因为深深的爱过才能放下,她知道她这一生依然会爱着他,即使她会再遇到其它的男人,他仍是她心底的最爱,不会有所更改。
让所爱的人得到快乐才是她最大的幸福,她输得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但她不是输给他怀中的女人,而是向爱情认输,自始至终没有人可以赢得过它。
「蓝星,妳为什么要这么做?」放过她。
「叫我惠子吧!我喜欢你叫我惠子,不杀她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爱你。」她说得非常温柔,像当年以他为天的女孩。
「这是妳的……理由?」他语气艰涩的说,不懂她的意思。
她笑得很淡,「女人是很傻的,你不知道吗?」
为了所爱的人甘愿牺牲一切,即使得不到相等回报。
看着她,葛元卓心有不忍的问道:「接下来妳要怎么做?没完成任务的妳不会太好过。」
他看过失败者的下场,所以他从不失手。
「呵……没想到你也会关心我。」是该放下了,他没死就是上天对她的厚爱。「谁说我没完成任务,『黑影』已被我一枪击中心脏,当场毙命。」
做了个开枪手势,她暗指网络骇客「黑影」已死,任务达成。
「妳还要回去吗?」虽然不爱她,但他希望她也能走在阳光底下。
偏着头想了一下,北川惠子的眼注视他们相依偎的浓情,心里有羡也有妒。「也许学你死上一回吧!有人说心中有爱的人是成不了杀手,我想我也将消失了。」
呿!干么看她,她随便说说不用当至理名言,她这人最讨厌管闲事了。夏秋千将眼神偏开,不对号入座当她口中的某人。
「有困难尽管来找我,我应该能帮上妳什么。」就算是跟过去告别。
「不怕你的女人吃醋?」那人是狐狸,非常狡猾,而且洞悉人心。
葛元卓笑看他的爱人,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她姿态比我高,架子比我大,对情绪的控制也比我成熟,她早就吃定我没有她不行,哪会为了一点小事吃醋。」
「说得这么委屈……」好像她天生是好商似的,只占便宜不吃亏。
「不委屈,只要妳一辈子陪着我,我就是最大的赢家。」赚到一个她。
「嗯哼!」他比较好。
看着他们感情融洽的相互调笑,心头微痛的北川惠子勉强露出笑意,不想让他们看出她坚强表面下的脆弱。
「那场火是我放的,跟你公司的会计无关,她唯一犯过的罪行是把那杯下过药的奶茶交给她,协助我顺利地将人带走。」
「为什么要帮她说情?」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一提到钱慧安的恶形恶状,葛元卓的黑眼倏地转冷。
北川惠子苦笑的黯了黯眸光,「将心比心吧!如果我没有那样的过去,说不定我的手段会更激烈,让所有人都陷入永生永世的痛苦深渊。」
「妳变了,惠子。」不是天真的礼物,亦不是冷血的杀手。
「环境逼得人不得不变,能听你再叫我一声惠子我真的很高兴。」她强忍着快夺眶而出的泪水和他道再见,「珍重了,黑眼赛门。」
别了,我的爱。
她转身,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化成一句轻叹,为她划下句点的爱情感到叹息,离开不是因为不爱,而是让爱继续延续下去。
这一别将是千山万里,她不能回头,否则她永远也走不开。
祝福他,
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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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吃茄汁鸡肉丸子通心粉,记得通心粉不要煮得太烂,鸡肉丸子多几颗。」
「嗯。」
滋!滋!滋!热油煎炸的声响,十分钟不到,一盘冒着热烟的茄汁鸡肉丸子通心粉上桌。
「吃面要配汤耶!我在意大利吃过一道香浓南瓜汤,真的很好吃喔!拜托妳了。」尤其是那南瓜的味道……嗯,意犹未尽。
洗锅子的手顿了一下,朝半空的盘子投以一眼。「南瓜汤?」
「如果再来一道香炸奶酪就更美妙了,芒果的味道酸酸甜甜……」
「没有芒果。」
「咦,为什么没有芒果?人家意大利的芒果好好吃吶!吃了还想再吃。」没有芒果味道就不对了。
「季节不对,而且这里不是意大利。」想吃意大利大餐到意大利餐厅。
「喔!那来个海鲜墨鱼西红柿面,西红柿多一点。」退而求其次,她这人很容易打发的。
「妳还吃得下?!」她在国外没吃饱吗?一天三通电话描述菜色是讲假的呀!
孟蔷妘拍拍圆滚滚的肚子,笑得好不得意。「我吃的是三个人的份嘛!当然要麻烦妳多尽心了。」
「唔!了解。」是很麻烦。
天天上门,一天好几回,夏秋千又回到以前的恶梦中,一睁开眼除了瞧见她的情人外,还多加一张包子脸,而且比以前更圆了。
「还有呀!秋千,八珍鸡汤顺便炖一锅,我要打包带走。」她一点也不客气的点菜。
「八珍鸡汤?」眼一挑的夏秋千手中拿着菜刀,刀身锋利得映照出她的冷笑。「妳真当我这里是五星级的饭店厨房,要什么有什么吗?」
她还真敢开口,吃一顿不够还要外带,便利商店都没那么便利吧?随点随到。
「哎呀!我们是什么交情还需要妳费心吗?什么当归、川芎、热地、白朮、茯苓、党篸这些材料我都准备好了,连土鸡都是刚宰好的。」鲜得很。
「我为什么要煮鸡汤给妳喝?」她没欠她,真的不欠。
「因为我是孕妇嘛!需要进补。」孟蔷妘说得理直气壮,把肚子往前一凸。
孕妇最大,她老公说的。
「妳……」好,不跟她计较,她炖锅鸡汤没什么。
只是阵容有必要这么浩大吗?
抚额低呻的夏秋千瞧瞧那十几袋中药材,再看看暴君进贡的超大型冷冻柜,以及低温保存蔬果的大冰箱,她已经可以想象未来的几个月有多辛苦了。
为什么她就是吃定她呢?这点她到现在还是想不透,那明明是一粒蠢得没有大脑的包子而已。
「光吃面没有饱足感,记得再加上一道鲷鱼泡饭。」他们是米食国家,当然要以饭为主食。
「妳再过份一点没关系,我正想烤包子,炸包子,煎包子,再来油烫包子,包子要吃包子吗?」她绝对包君满意。
绰号包子的孟蔷妘头缩了一下,稍微收敛地吃着意大利面,蓦地,又想起什么,顾不得口中还塞有食物,嘟嘟囔囔的嚷了起来--
「不知是谁偷偷窝藏男人不让我知道,重色轻友毫无道义,背着我跟野男人私通,还把房子搞得乱七八糟,妳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让我的心都碎了……
「……也不想想我在国外过得多可怜,担心妳饿,担心妳凉,照三餐问候还不忘把好吃的介绍给妳,甚至威胁我那些朋友要替代我多关心妳,就怕妳剩下一把骨头等我回来收尸,妳真是太对不起我了,妳……」
「停--鲷鱼泡饭是吧!马上到。」夏秋千认命了,恶梦之所以称为恶梦是因为摆脱不了。
「瑞士卷满好吃的,我想……」突然间她又想吃蛋糕了。
「不用说,瑞士卷一定替妳准备,蓝莓派和枣泥糕要不要?」她真的认了,别无选择,这就是包子复仇记,报复她偷交了男朋友却没向她报备。
看着孟蔷妘频频点头,像只白毛的可爱小狗绕着努力应付她的夏秋千,客厅里的两个男人表情各异,一个很不是滋味,一个满脸堆着笑意。
真是天壤之别呀!到人家家里拜访带的是生鲜食物,叫人家感情正温的情侣怎么消受得了。
至少眼睛瞪得快凸的葛元卓已有赶人的念头,他发誓要把这对吃白食的夫妻赶出他们的生活,绝不让他们八小时上门一趟。
「你不觉得你老婆太胖了,再吃下去怕会不好生孩子吧!」肥到小孩子生不出来。
「是丰腴,请别用错字眼,你不想她直接搬过来和你女朋友同居吧?」她很会记恨,当对方不在她承认的朋友范围内时。
脸一青,他含恨的咬着牙,「你舍得离开你老婆?」
笑得一脸贼的秦时篁同情的拍拍他肩膀,「我当然跟着一起搬,我已经买下五、六楼的公寓进行改装,很快就能完工了。」
「你……你老婆的惧高症呢?」
「喔!你没发觉楼梯旁的墙正全面拆除吗?我打算回馈大楼的住户,盖一座半密闭式的电梯。」反正钱放在银行也生不了多少利息。
「你……算你狠。」他跟他家的女人一样,全被这对夫妻吃定了。
「以后请多多照顾呀!邻居先生。」
抽搐中的葛元卓没法响应他,视线一转不经意落在摆放白玉的透明柜上,顿时眼神一柔,沾到红色染料的玉面清楚地浮起几行草宇,上面刻着--
给吾爱马莎:
情是流水,流穿海洋。
爱是烈火,焚烧碧空。
我心如妳,牵挂一生。
墨留
马莎是玛莉萨修女的昵称,墨是何墨,也就是修女奶奶的情人。
何墨是个玉匠,他怕书写的信件在战乱中遗失或损坏,所以将心里的情话刻在玉上送给她,让她知道他一生不改的深情。
而左下侧的墨字沾到污渍像是瑕疵,其实是他急于雕刻不小心伤到手所留下的血渍,战事一起他没机会略做擦拭就托人代为保管。
那块鸳鸯形状的白玉便是夏秋千遍寻不着的「鸳鸯情书」。
屋子里恋人情味满满,屋外,一对冤家又碰头了--
「哇!我怎么又遇到你,台北这么多条路你不去走,干么老要挡在我面前。」
栗发美女气呼呼地指着银发男子大骂,为他们多次狭路相逢感到不可思议,怀疑他暗中跟踪她,想趁机抢走荷米丝的留声机。
「可爱又迷人的米小姐,走路要记得看路,别东张西望。」要不是他适时的挡下她,恐怕她就要走上快车道了。
「我东张西望关你什么事,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她当他是小偷似的防着。
「我没有跟着妳,等一下我要过马路去搭车,我的目的地是高雄。」咦,她脸上的雀斑好像又多了一颗?
「那好,我要去台中,希望不会再遇到你。」她一定要抢先一步得到留声机。
阙天笙笑着拉她鬈发一下。「小心看路呀!雀斑姑娘,等我找到留声机时会通知妳一声。」
「你……」
急着想赢的米子芙气得不想说话,和他一南一北背着走,就在搬家公司老板的房子楼下分手,原先摆放留声机的位置现在已空无一物。
魔女莉莉丝的女儿荷米丝又开始寻找下一对有情人去了。
【全书完】
荷米丝守候的爱情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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