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御道,其实一眨眼就跑过了,就在心中暗自庆幸一切如此顺利时,转角的一堵内墙将天玉狠狠地撞回御道内,顿时人仰鞋飞,而第三次鼓沉沉地响起。
她狼狈的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衣冠,开始复诵李宫玉的话。
“做……做什么?我……我……”她并不习惯“本公主”这种含着权威、理所当然的宫廷语气,还是习惯以较卑微的“我”来称呼自己。“我奉皇后的命令……”她闭眼,绞尽脑汁地思索,“对了,是……是奉皇后命令到中殿参加宴会,你耽误了我,到时皇后要罚写宫则,就……就换你来写,啊,不是!就唯你是问!”
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响亮,而且为了壮声势,她还特别双手擦腰。
见那人没回答,似乎是被吓住了,她决定按李宫玉说的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等等……”浑厚低沉的声音来自她身后,带点疑惑。
李宫玉说不能回头,她不仅没有回头,还低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你的鞋!”那道声音嚷着。
啊,对喔!难怪她觉得走起路来怪怪的。于是,她又急急忙忙地冲回来。
只见那双牡丹花绣鞋静静地躺在一只宽大厚实、看起来很有力量的手掌中,显得无辜而娇小,她低头接过,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这个似乎很好心的侍卫。
她的目光从她能平视的胸膛开始往上移,说实在的,他的胸膛是她所见过的所有侍卫中最壮阔的。
宽厚的肩膀、滚动的喉结、充满线条美的下巴、冷硬的嘴唇、挺直的鼻梁,然后是一双深邃且充满异国风情、带点忧郁的蓝眼睛。
于此同时,她的脖子也因仰视而发酸。
“哇!你……你怎么长得那么高啊!”天玉率直的叹道,并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穿着并非官中侍卫。
那人也正以一双高深莫测的眼俯视眼前一脸娇憨、却似乎很有趣的小东西。
这时天玉突然意识到不大对劲,咬着下唇几经思索,终于恍然大悟。
她眨着灵活的大眼,疑惑的道:“你的穿着……好像不是宫中侍卫耶!”为了证明她并非看错,还特地扯了扯横披在他身上,色彩斑斓的皮毛。
那人的声音跟他的身材一样,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我本来就不是侍卫。”
“你不是侍卫?”她边说边神色不安的转头向后问:“宫玉姐姐,他不是侍卫耶,怎么办?”
声音在冗长的御道上回响,但李宫玉早没了人影。
一阵和煦的春风窜入,让她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必须单独去面对这突发的状况。
一边坚强的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回到原点,就像她在宫外一样,以一棵小草的心情来面对横立于眼前的困境;另一边却软弱地警告自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是宫廷!拥有重重规则礼教的宫廷,不是像以前那样瞎搅胡缠就能过关的!
想来忽悲忽喜,一时拿不定主意,她只好无助地绞着双手,样子很是可怜。
耶律熙不禁放柔声调,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沉默以及过度严肃的神情,给予眼前这个卑微的宫女太大的压力。
“不必这么紧张,我不是侍卫,不会伤害你的。”那温和的语调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感到相当陌生。
天玉闻言,刚舒缓地吐了一口气,但另一道声音立刻又逼得她呼吸紧绷。
“耶律太子?耶律太子?”小心地、谨慎地,像在呼唤宠物,又生怕惊吓到它一样。
旁边传来皇后不耐烦的声音:“皇上,您趴在地上做什么?耶律太子不是一只猫呀,他不会躲到矮丛里去的!”
“喔。”皇帝自觉行为失当地缓缓站起身,感觉有些无趣。
“不是臣妾爱说您,好好一个人都能让您给看丢,现在可好,满朝文武都疑惑着怎么鼓击三次就停止了,接下来不是迎宾曲吗?可这‘宾’现在没了,还‘迎’什么?”
皇帝费力地辩解:“你刚才不也说了,那耶律太子又不是宠物,他长了一双会四处走的脚,朕又不是他的主人,能看住他,命令他不准乱跑吗?”
皇后无力地摇头,看得出脸上充满忍耐的疲惫。
“皇上,臣妾明明看见您带着他走近中殿,才命人击鼓的,怎么一眨眼工夫人就不见了呢?”
“这……嗯……那个……”皇帝垂眼,脸红红的无法申辩。
“小鹿子,你说。”皇后将脸转向皇帝身边的太监。
“是。”小鹿子诚惶诚恐,轻声回答,“本来我们是快接近中殿了,可是刚踏上台阶,皇上就说他忘了把佛像戴在身上,非要奴才们跟着他回去找,所以……”
“就为了这个?”
“是。”
皇后身边的侍女忍不住掩嘴偷笑。
皇后也笑了,但却是苦笑。
“这……你知道的嘛,那佛像是父皇临终前传给朕的,是保佑我南国根基永固、国富民安的宝物,是……是很重要……的东西……”皇帝的辩解因皇后渐渐锐利的眼神而小声下来。
“皇上……”皇后深深一叹,语重心长地道,“您当真认为南国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偏安一角,是因为父皇的那一尊佛像?”
皇帝困难的与她目光相对,他一向害怕皇后司马氏谴责性的眼神。
“您明明知道不是,相反的,我们之所以还能安稳地穿着龙袍凤服,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的朝拜,全是因为北国的仁慈,他一直没有意思要吞并我们,所以他才是我们应该时刻惦念、早晚膜拜的对象;而您居然为了一尊只有象征意义的佛像,怠忽了出现在您眼前真正的活佛!”
皇后的话令皇帝觉得尴尬、无地自容,她只差没有把“李家英明的祖宗怎么会出了你这样一个头脑失灵的子孙”的话说出来而已。
气氛出现令人难以忍受的短暂沉默,一会儿,皇帝才讨好地道:
“皇后,眼下不是同朕生气的时候,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把耶律太子给找出来才是。”
“想办法、想办法……”她喃喃地重复着,忽然感到无比的愤怒,“臣妾给您想了一辈子的办法,最后还是无法让您成为一个有作为的皇帝,臣妾乏了,这次您就自己去想吧!”
“皇后!你要去哪里啊?”
皇后大步往前走,一副天塌下来她也不管了的模样。
“这终究是您李家的天下,既然您姓李的,面对那个一根指头就能把您按死的耶律太子都还能这样处变不惊、漫不经心,臣妾姓司马的还操心干嘛?臣妾自认问心无愧!将来有一天到地下见了祖宗,也还能抬起头,至于您……您就抱着您的佛像去面对祖宗吧!”
随着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天玉仅存的一点镇定崩溃了。
“我完了!皇后来了,这下子我写宫则得写到死了……不行!我得赶快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天玉蒙着眼,像只鸵鸟似的往前盲冲,耶律熙见状一把拉回她,把她固定在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她。
她被他一只手紧握的双手在他掌下微微发抖。
“嘘,别怕。”他低沉的声音非常好听。“相信我,不要出声。”
她相信他,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是她的确因鸟他的话而镇静下来,紧贴着他的后背,听见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管您了!”
皇后边走边难以平息怒意地叨念,当她一眼见到正站在御道中冲着她点头微笑的耶律熙时,竟傻了眼,一向伶牙利齿的她,出现了难得的结巴。
“耶……耶律太子,您怎么……怎么在这儿?”
耶律熙用他性感的声音,不慌不忙地回答:“素闻南国皇后机敏练达、容貌不俗,早就渴望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有一点他们说错了。”
“什么?”
“皇后岂止是容貌不俗,简直是国色天香,您确定您真的已经是七个女儿的母亲吗?”
这么顺口的谎话一出,耶律熙也不禁感到讶异,自己竟为了保护一个不知名的宫女,六年来首次扯下生硬的冷面具,露出久违的温和。
皇后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称赞,又是出自年轻俊朗的北国太子之口,一时心花怒放,竟似个怀春少女,捧着脸扭捏作态起来。
“这……瞧您说的,我哪有那么美!都四十多岁的人了……”
皇帝仓皇的脚步声,终止了耶律熙必须再次编织嗯心谎言的厄运。
“耶律太子!朕……朕总算把您给找到了!”他万分激动,像寻获失散多年的亲人般,眼中竟泛着隐隐泪光。
就在他几乎要忘情地上前拥抱耶律熙时,皇后以二声轻咳制止了他即将失礼的举动。
“皇上,既然耶律太子找到了,那就赶快请人家入座,别让人等太久。”她意有所指地用手肘顶顶皇帝的手臂。
“是是是。”他恢复应有的态度,“这个,耶律太子,快请入座吧,满朝文武正引颈盼望着您呢!”伸手做出邀请的动作,他又万分不解地问,“只是,您一个人跑来这里干嘛?”
皇后忍不住闭了闭眼,都什么时候了……
“喔,那个……我……我看这儿满特别的,所以……嗯……”见他办不出来,天玉的手又忍不住频频发抖。
“是喔?”皇帝非常认真地伸头望了望漫长的御道一眼,仍是百思不解。“您真的觉得这儿满特别的吗?朕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呢?哎呀!”他突然拍着额头,一脸恍然大悟,“对了,因为朕天夭走嘛!特别的东西也变普通了,您这么一说,朕倒真觉得是有那么一点特别了。”说完,他还挺认真地欣赏四周。
皇后快没力了,她气若游丝地吩咐:
“皇上,快传旨,命奏迎宾曲,迎接贵宾。”
听到这句话,皇帝才猛然记起自己的任务。
“对,走走走,去宴会,去宴会。”雨过天青,贵客失而复得,皇帝高兴得像个小孩,热情地招呼。“咦?耶律太子,您怎么不走呢?”
“呃……那个……您先请,您先请。”
“什么话?您是贵客,当然应该您先请!”
他以客为尊地过来搀着耶律熙的手,竟发现躲在耶律熙身后的天玉。
“天——”皇帝霎时大惊出声,随即意识到什么似的赶紧闭上嘴。
“怎么啦?”皇后先行的脚步被皇帝突如其来的高喊引了回来,然后她看到两个男人紧紧并肩,在她怪奇的注视下同时绽出一抹令人匪夷所思的笑。
“天……气真好,您说是吗?耶律太子。”
“是啊是啊,云淡风轻,尤其站在这儿,更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
“既然如此,那就多站一会儿吧,多站一会儿。”
皇后一头雾水,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却又不好意思上前探个究竟。
迎宾曲热热闹闹地响起了,她只好也陪笑道:
“那个……迎宾曲已经开始了,皇上请快点。”
一直到听不见皇后的脚步声了,两人才如释重负地同时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天玉,她已经承受不住,咚的一声软倒在耶律熙背上。
“你……”耶律熙转身接住她娇小的身体。
“天玉,天玉!现在可不是昏倒的时候啊,你快醒醒!”
在耶律熙不断按摩她的太阳穴、刺激人中,以及皇帝不断轻拍脸颊下!天玉终于缓缓苏醒。
“父……皇?”她低唤。
父皇!?郎律熙诧异地看着皇帝,再看向她。
“哎呀,天玉,你得坚强点,父皇只能顾你到这儿,你赶快起来,穿过御道往右边直走,就到达你的位置了,千千万万要在迎宾曲奏完前到达,不要让皇后发现,在这之前父皇会尽量帮你掩饰的。”说毕,他一边拖着耶律熙,“耶律太子,我们快走吧!”
天玉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努力自干涩的喉间挤出声音:“别……别走啊!我的鞋子……”
御道间照进的阳光,映着她无力的、沮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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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殿——
迎宾曲激昂地演奏着,仿佛执意要把南国的热情发挥到极致。
相对于这样的热情,皇帝脸上有着完全不相称的表情。
皇帝如此尚不足奇,怪的是,连耶律太子也这样!
他们几乎可说是很有默契,每隔一会儿就心神不宁地往某个方向望去。
“皇上?您在看什么呢?”皇后不免纳闷,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皇帝赶紧将他的脸凑到皇后面前,“没……没什么啦!皇后你看,我的袖子好像……”
没什么啊?皇后调回视线。
咦?她突然又觉察到什么似的猛然往某一方向望去——
天玉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就位,手忙脚乱地整理凌乱的发饰和衣服。
皇后眨了眨眼。不会吧!难道是我眼花?刚才好像没看到天玉啊!
耶律熙见到那个小东西终于出现,心头不禁一松,却也讶然地惊觉,自己的情绪竟无形中跟着她起伏。已经很久没有什么能牵动他心弦了。自从玄玉死后,他自觉身体中感情的那一部分也跟着死去,但今天他居然为了一个小女孩,心情几度起伏,仿佛在他平静如死水的心中,有某一部分正在慢慢苏醒,这种感觉让他因为惶恐而产生排斥。
南国的阳光与拂过身边的风,的确让久困阴霾的他感到无比舒畅。
但,也仅仅只能如此,他封闭起来的心房,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打得开。
南国皇后的女儿,就像开在南国灿烂阳光底下的花朵一般,娇艳美丽、仪态万千,各个都让人目眩神迷,各个眉目神态间都有那么一点点类似玄玉;这触动他记忆的熟悉轮廓,让耶律熙怀念又伤感,爽朗的眉目中总带股挥之不去的忧郁。
这俊美的面容、优雅的仪态,加上阴郁的气质,让公主们更加为之倾倒。
皇后得意地介绍着,公主们莫不使出浑身解数,企图在关键的第一眼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但是一直到第六个公主,耶律熙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除了礼貌性的点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公主们心里都惴惴不安、喜忧参半。喜的是她们都拥有相等的机会,忧的是这也代表她们引以为效的美貌,在耶律太子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终于轮到七公主了,皇后的声音陡地变得不一样。
“这是……”她蓄意顿了顿,凝聚气氛,“我们南国最引以为傲的公主——七公主天羽。”
耶律熙一直无心的表情在接触到天羽的面容时瞬间僵凝,他几乎听见自己刻意戴着的友善面具正寸寸崩裂,摔不及防地露出最真实的反应。
多么像啊!六年来,像呼吸般不曾自他脑海中远离的心爱之人,仿佛突然间活了过来,娇艳欲滴地站在自己眼前。
玄玉……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顿觉喉间挤满流不出的眼泪。
天羽优雅地略垂眼,小心掩去嘴角得意的笑,一切果然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连毫不掩饰、直视他的纯真眼神也是她日夜苦思,对着镜子苦练出来的。
她要当北国的王妃!这是自从耶律太子来信表明要来南国选妃之后,就在她十六岁的脑袋中形成的强烈欲望。而眼神,绝对是猎取男人心魂的第一步!
她深沉的心思比她的容貌要成熟好几倍,她天生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一举一动来吸引男人的目光,所以这场争夺战她是赢定了。
“玄玉……”
“耶律太子,我叫天羽。”她亮出另一项致命武器——迷人的甜美嗓音。
“天羽……”
天羽把耶律熙眼中的激动与伤感,解释成北国男子热烈情感的抒发,同时厉害地让自己双颊绯红,呈现出少女般的娇羞。
谁能逃出她精心设下的粉红陷阱?
她今天刻意跳脱俗艳的大红大紫,以一身白色窄身圆领衫,搭配淡绿色高腰拖地长裙,肩上被着一条淡粉色纱质丝巾;春风一吹,轻盈若仙,再加上精心梳理的灵蛇髻,将她烘托得宛如春天的女神。
瞧,连春风都为她迷醉呢!净绕着她打转,把她按在肩上的丝巾撩起,这样一来,再假装成弱不禁风的样子,就兼有赵飞燕掌中舞的轻盈了。
就在这一切美好得不似真实时,旁边不合时宜的喷嚏声硬是提醒着众人,这儿还是平凡的人间。
“哈……哈……哈啾!哈啾!”
身旁愣头愣脑的天玉扯着缠在她髻上的天羽的丝巾,正专心地对付它,丝毫不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这儿集中过来。
这么一拉一扯,把她的望仙双髻弄垮,散落的发丝在她鼻边搔痒,惹得她直打喷嚏,这下子望仙做不成,倒像是落入凡间、摔得不成人形的仙女。
天玉就这样轻易地转移了耶律熙的注意力。
当她发现自己顿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时,不禁困窘地脸色发红,而且直红到耳根子。
“对……对不起,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她一拉,又一串发丝被社落。
为了不失仪态,天羽忍耐地挤出一丝笑,然而胸脯已因愤怒而急遽起伏。
皇后丢过来的锐利眼光让天玉益加着急,一急就越扯越乱,她无助地看着皇后身边的父皇,眼眶里已见泪意。
一只大手无言地抚上她的发顶,赫然是耶律熙。不管众目睽睽,他耐心地亲手帮她解开缠在髻上的丝巾;他居高临下,自然很容易看清纠结所在,三两下就让她脱困了。
他沉默地俯视她,奇怪自己在这个不甚起眼的小人儿面前,心情居然就很莫名的变得温和舒坦。
他看一眼缠在手中的粉色丝巾,毫不犹豫地放手让它随风飘走。
那一刻,天羽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下。
“谢……谢谢。”天玉十分难为情地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绽出一抹纯稚的笑。
耶律熙伸手向前,用食指勾起她眼下的一滴泪水,若有所思地低头凝视了一会儿,弹指让它随风而逝,转头给了天玉一个率直恳切的微笑。
那说不出有多么俊朗潇洒的微笑,看得天玉一呆,随即耸起肩膀,还给他一个皱鼻的俏皮笑容。
耶律熙心中一暖,但觉这个微笑比春风还要迷人。
从踏上南国的土地以来,他第一次感到这样无负担的愉快,正确的说,该是自从玄玉走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发自内心的感到愉快过。
“皇后,这位是?”他主动问皇后。
皇后的眼神飘向他处,根本没打算介绍她。
“皇上,你来说吧!”她的态度明显表现出意兴阑珊。
“好好好。”皇上拢袖,得意的走向前,献宝一样地介绍着:“耶律太子,这是朕最小的一个女儿,名叫天玉,这玉是美玉的玉,之所以给她取名叫天玉,是因为她像玉一样纯洁无瑕。她呀,别的没有,就一颗善良、与世无争的心;你别看她好像呆头呆脑、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其实依我看来呢,这是大智若愚、没有心机,从来都不会与人争什么,就像玉一样,只要静静地在那里,自然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
凡世上的父母说起自己的儿女,没有一个不带劲的,但像皇帝这样口沫横飞、说得手舞足蹈,能将女儿完全看不出来的优点,扩大渲染、长篇大论到几乎无法自己的父亲,也着实少见。
天玉十分尴尬,偷偷地丢给耶律熙一个腼腆的笑容,再次惹得耶律熙心中一动。仔细寻思,她的笑容为何特别动人?就因为她的笑是最单纯、最没有心机的,是所有十几岁女孩都会有的微笑,与之相比,前七位公主都在尽力表现出不同于他人的一面,像演戏一般,脸上的妆,身上的衣服,乃至面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巧夺天玉,竭尽所能地把自己扮成仙女,却不知道这样反而会造成一种疏离感,还不如眼前这个朴实得有如乡下姑娘的女孩,来得平易近人。
他一个大国太子,见惯了在他面前惺惺作态的人,突然看到完全不会掩饰的天王,竟觉得十分新鲜。
“皇上。”皇后终于看不下去的提醒他,“该请耶律太子到‘牡丹岛’用餐了。”
皇上这才惊觉自已误了时辰。
“对喔!耶律太子,我们该去用餐了,等一下有空,朕再跟您说说我们家天玉的优点,她的优点可不是一下子说得完的。”
耶律熙不禁莞尔,这个纯朴得有如农夫般的皇帝,倒也是十分少见。
“那么,天玉公主,宴席上见。”他丢给她一个特别的眼神。
“等、等一下!”天玉情急地大喊。她的鞋啊!少了一只鞋她怎么去赴宴呢?
但一当她瞥见皇后丢过来的严厉眼神时,登时便把要说的话全给咽了回去。
“怎么了?”耶律熙扬起英气十足的浓眉问。
“天玉!”皇后充满警告的语气让她无力地垂下头。
“没……没什么。”她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