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我。」
甘宝春,毛台妹最无法应付的女人,一个曾经抢人家丈夫,却在那男人与妻子车祸身亡后,厚颜争夺他仅剩的财产。
之前她偷走顾爷爷的地契与印章,几天前还买走顾爷爷被法拍的房子,而由于法拍屋采不点交方式交屋,所以并不能替她驱离屋内的人,于是她只好公然带着她新交的男人登门拜访。
只是,下了车,按了电铃,里面却没人给她开门。
「哼,不开门也没关系,我自己来。」
甘宝春拿出上次请锁匠偷打好的钥匙,大剌剌的走进这个她最不受欢迎的地方,只是,她才一进门,一支扫把已经迅雷不及掩耳的轰上她的脸。
当下,甘宝春没设防地往后跌了一跤。
「喂,你们……」
一旁的男人一边扶着她,一边却也得闪躲那支扫把的连续攻击,就这么地,两人被一支扫把给轰出门。
「该死的丫头……」
房子里,四目相交而捧腹大笑的顾爷爷与毛台妹,几乎还能听到甘宝春一边离开一边叫骂的声音,只是,两人笑了五分钟之后,却再也笑不出来,然后,有种怅然若失的伤感,挥之不去。
「她还会再来的。」顾爷爷相当肯定的说。
「没错,而且我们已经没钱请律师来打官司,报警也没用……我想,把姊的美容小铺顶掉,至少有些现钱可以拿来打官司。」
这是毛台妹最后的下下策了。
「爷,为什么我们不找刁硕隆帮忙?」
毛台妹灵机一动,可是顾爷爷却摇摇头。
顾家亏欠刁硕隆的债,已经多到还不清了,这会儿哪还能要求他替他们处理这件事?
看着偌大的屋子,熟悉的家具、老旧的墙壁,瞬间,顾爷爷为自己没法保住这房子而难过。
他是不是该想些什么办法来保住这房子?
只是,甘宝春并不让他们有那个时间细想。
就在他们爷俩儿以为暂时可以清静一下时,大门忽然被人给用力踹了开来,显然地,甘宝春这次是有备而来。
房子里陆陆续续走进十多名彪形大汉,而最后走进来的则是刚被轰出去的两人。
「死老头,非得要我用强硬的手段,才肯离开这房子吗?」
这时,外面忽然打起了雷,气象报告说今天会下雨,没想到下得这样巧。
「甘宝春,妳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敢趁我们不在时,偷走爷的房地契,还趁姊不在时,买走这间法拍屋,妳难道都不怕遭天谴,被雷劈吗?」
毛台妹才说完,甘宝春便一跨步上前,用力的甩了她两个耳光,痛得她眼泪飙出,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上前便用力的咬住了甘宝春的手。
「死丫头,妳在干么?」
甘宝春推开了毛台妹,但用力不当,迫使她一个踉跄额头撞到了椅角,瞬间,额头渗出血。
「毛妹!」
顾爷爷想上前,两手却叫人给拽的死紧。
「你们到底想干么?」
「哼!没想干么,就是想要回这房子嘛,反正少了顾和平那个丫头给你们撑腰,想必你们这一老一小也变不出什么花招。」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他们爷俩儿目前的处境。
「妳别乱来喔,这房子才不是妳的!」
「就凭你们这一老一少,还真以为斗得过我甘宝春吗?老实告诉你们好了,当年顾和平她爸爸早就想跟我分手,只是我不肯而已,这么多年来,我图得是什么?还不就是钱。没想到他那么短命,而且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听到这句话,顾爷爷与毛台妹瞬间震惊到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自从知道有这女人的存在后,顾和平对待她父亲都是冷冷淡淡,从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直到他死去、直到今日……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后悔没给父亲一个解释、弥补的机会。
「好了,别再在我跟前哭丧着脸,唱衰我,你们是要自己乖乖的滚出去,还是要我让人大刑伺候?」
甘宝春的猖狂,简直令人厌恶到了极点。
毛台妹忍不住上前想抓花她的脸,但,那些又猛又高的彪形大汉,已经抢先一步的冲上前。
瞬间,毛台妹便像坐云霄飞车一般地,从大门飞了出去。
摔趴在地的她,痛得脸部扭曲变形,然后,抬头一望,顾爷爷已经被人推出大门,一把老骨头禁不起这般气力,踉跄了一跤,拐了手,却又立刻吃力的爬起,着急的来到她跟前。
「毛妹,妳没事吧?」
毛台妹闻言后,号啕大哭,摸上前,像只落水狗一样地紧握顾爷爷的手。
「爷,我没事,你的手……」
「没关系,我们先去美容小铺避一下雨,我想,至少那里还可以待吧!」
再坚强的顾爷爷也哭了,但,雨势之滂沱,毛台妹根本没发觉,只是强忍哽咽的跟在他身后。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
「爷,快点,我们赶快进去。」
看到美容小铺,毛台妹立刻掏出口袋的钥匙,打算开门进去躲雨,可是,事情却变得有点奇怪。
为什么这把钥匙,竟打不开门锁?
「怎么了?」
一直等不到门开,顾爷爷的心里,淌着一股不安。
「打不开。」
试了好几次,毛台妹也有点慌了。
索性,顾爷爷上前拿过钥匙,然后也试了好几次,却怎么也打不开锁,最后,他回过头,问毛台妹,「小平儿交给妳的存折呢?」
毛台妹只知道哭,完全没法回话,当下,顾爷爷心知肚明,肯定出事了。
等他再抬头一瞧……完了,真的完了。
原本名为「平台」的美容店铺,招牌已改成美丽袜袜馆。
单纯的毛妹,这才说出她将存折及保险箱钥匙交给了工读生。
现在看来,那个没心肝的工读生,一定是趁老板接连几天没来,便狠心的利用保险箱内的印章及各种店面资料,将店都给顶了出去。而换了屋主的店铺,当然也换了锁。
怪不得门一直开不了。
「爷……怎么办……姊到底去哪了?」
天呀,难道这就是她们之前骗人的报应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顾和平的心血,全在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看着哭个不停的毛台妹,看着老天爷惩罚般的雨势,看着自己发抖的身体,这一刻,顾爷爷完全不知该何去何从。
而最重要的是……身无分文的他们,过得了今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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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过得了今夜,以后应该就没问题了。」
病房内除了医生,还有昏迷了十天的顾和平,一脸憔悴的刁硕隆,大难不死、心焦不已的刁硕棻,以及一旁忧喜掺半的刁家父母。
谁能相信,顾和平真的把刁硕棻给救了出来,只可惜,她也替刁硕棻挨了一颗枪子儿,中弹后的她进入急诊室快十二个钟头,之后就昏迷了整整十天,然后又陆陆续续引起各种并发症,病情一直未能稳定。
今儿个,病情稍稍稳定下来,而医生也终于下了最后判定,今晚,将是她最关键的一夜。
听到这句话,刁硕隆怎能不紧张?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反正加护病房开放的时段很短,不够我们这么多人进去看她。」
刁硕隆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刁家二老及刁硕棻只得先行离去,而二老也打算段照原本的计划,决定先将女儿给送出国,以策安全。
加护病房,就只剩下刁硕隆一人,守候着一直未渡过危险期的顾和平。
看着她微微发肿的脸庞,刁硕隆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
握紧她的手,他的眼中夹杂着血丝,胡碴也没时间去管,眼睛眨也不眨的,就怕这个小骗子像从前一样,突然从他眼前闪过。
他对顾和平的愧疚,已经抵销了之前所有的一切恩怨。
现在,他的一颗心全被她拽紧在手心上,她才来个置之不理……这太不公平了。
「妳这个骗人的小坏蛋,我不许妳……」
才想恶声恶气的警告她,刁硕隆的眼,却不受控制的起了一阵雾气,连说话的贤音,也哽咽的没法说下去。
天晓得他从何时起,这么在意这个小骗子,要不然他怎么会在她卧床时,难过的吃不下任何东西,成天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只盼着她能清醒的骂他一声……下流男。
「妳怎么可以选择这种方式让我承受,妳还我的这个人情太庞大了,它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妳得活着让我偿还……小骗子……」
说完最后一句话,连日来备受煎熬的刁硕隆,终于趴在她的床边,痛哭失声。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哭些什么,但,他知道如果失去了她,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而这样的苦情心声,并未唤醒顾和平。
翌日,她因为体内的不明出血,而动员了整个医生团队替她进行抢救,守在加护病房门外的刁硕隆,整个人呆滞到不行。
那一整天,他的记忆,突然成了一大片的空白。
又到第三天--
仲昆与琳达收到消息后,一起过来探视,却都因为错过了探病时间而没法如愿的见到顾和平。
琳达多少也听说了两人之间发生的事,虽然她与顾和平交情不深,但怎么说,她也觉得是自己将两人牵扯在一起,现在人命关天,她也顾不了许多了,毕竟她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来探视一下,她才能比较放心。
不过,当他们见到刁硕隆的鬼样子时,都同时被吓到了。
这家伙……在惩罚自己吗?
「你都没吃东西吗?」
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球,仲昆知道这家伙已经对顾和平那位行骗专家,动了他不曾表现过的真感情。
「我吃不下。」
避开好友的询问,刁硕隆的眼睛,仍然没离开过病房外的那扇透明窗。
只是,仲昆由不得他如此残害自己。
「吃不下也得吃,走,你得跟我去餐饮部吃点东西……」
仲昆简直被刁硕隆给吓坏了,所以不顾一切的拉着他,但刁硕隆却一使劲的甩开了他。
「我不去。」
「那怎么行?我听护士说,你有三天没进食了。」
「我没关系。在她还没醒来之前,我根本吃不下。」
听到这番话,的确很感人,但,他如果不先好好的活下去,就算顾和平醒来了,他还能看见她灿烂的笑容吗?
「吃不下也得吃,你以为你这么做,她会高兴吗?琳达,妳先在这里等着,我要拉他下楼吃点东西。」
把照顾顾和平的大事交代给琳达后,仲昆几乎是使尽蛮力才拉走刁硕隆。
等他们到了餐饮部,仲昆叫了一盘炒饭,但刁硕隆却随便吞了两口,然后又急忙的想赶回加护病房。
「急什么?她如果醒了,琳达会立刻过来通知,你看到琳达的身影了没?」
仲昆说完,刁硕隆才又勉强的吞下另一口饭。
看着他那哀伤的神情,仲昆忍不住想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
刁硕隆心不在焉的回答,然后不自觉的轻叹了口气,紧跟着,他抬起头来,看到仲昆眼里的满满疑惑。
「不会吧,你真的爱上顾和平了?」
听到这句话,刁硕隆再叹一口气。
是呀,他怎么会这么胡涂,居然爱上那个小骗子!
「她知道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反正,我会想尽办法,让她知道这件事。」
仲昆见好友这般认真的神情,适才的惊讶慢慢散去。
原来,在无数次的作弄下,好友那颗不易被占领的心,已经被她给打开了。
相信顾和平也是爱他的,要不然怎会替他的家人,平白无故的挨那颗枪子儿?仲昆心想。
「其实,我现在除了担心她,还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仲昆愿意为好友承担其它的事。
「我一直联络不到她的家人,就是毛台妹,你见过的。」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你把她家的住址和电话给我,我等一下离开后,马上去办。」
听到仲昆的话,刁硕隆实在不晓得该怎么感激他。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毛台妹和她爷爷。」
「知道了,放心,这件事我会尽全力去办,还有什么事吗?」
刁硕隆摇摇头,然后才想开口向他道谢时……
「欸,别来这一套,兄弟感情是混假的吗?你尽管安心在医院照顾你的爱人,剩下的事,我来搞定。」
仲昆的回答,让他总算安了点心。
然后,他们又一起走回加护病房外,这时,仲昆已经准备要先离开了。
「联络她家人的事,就拜托你了。」
「讲什么拜托,放心,这件事,绝对没问题。」
一旁的琳达听不出两人之间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但她又不便当面问,所以等出了医院大门时,才追着仲昆问。
等仲昆将所有的来龙去脉一并说完时,琳达突然不顾一切的在众目睽睽下,痛哭失声。
看着她的难过,仲昆知道她的苦是什么。
大部份的女人都跟琳达一样,不认为刁硕隆会爱上谁,偏偏顾和平那个聪明的小女子做到了,而且,她的昏迷不醒,把那个自视甚高的男人,搞到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落魄样。
这条红线,还是琳达牵的呢,没想到,她竟便宜了顾和平。
「好了啦,就算妳哭得再惨,硕隆的心也已经深陷在顾和平身上了,走吧,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是通知毛台妹来见他,刚才在餐厅时,硕隆说他一直联络不到毛台妹,也不晓得她是怎么了?」
强拉着琳达的手离开,仲昆还有正事要忙。
他希望毛台妹在知道顾和平的事之后,不会发了狂的想杀掉好友。
不过,快两个星期了,那小丫头究竟上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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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他真的不在公司……如果妳再不走的话,我就叫警察过来了喔!」
不管是礼赞别墅,或是顾和平的学校,毛台妹根本找不到他们,再加上自己一身的狼狈,失去顾和平的照顾之后,她就成了丧家之犬,走到哪,人们驱赶到哪。
这会儿,已经是与顾和平失联的第十六天了,她和爷爷就快撑不下去了,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找刁硕隆,好不容易问到他公司的地点,没想到发臭的身躯让她连大一都进不去,还被当成乞丐般赶走……
怎么办?再这么下去,她和爷肯定会饿死在街头。
笑死人了,台湾又不是非洲,如果传出饿死人的消息,她多没面子呀!
不行,总得弄点什么工作,换点食物。
可是她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出来,带着一身臭能找到什么工作呢?
沮丧的走离微映奈积电的公司大门边,毛台妹实在不晓得该拿什么脸去见爷爷,可是,再这么耗下去,刁硕隆也未必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姊,妳到底在哪里?」
忍不住压力,毛台妹坐在大楼前方的阶梯,仰头向天哀叹了一声,然后,眼泪都还没掉出眼眶呢,有个人头,已经在她的头顶上俯望她了。
「赫!你干么突然伸头看我?」
毛台妹吓得连忙站起来,可这男人却一点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我告诉你,我哥……可是警察……」
「妳是毛台妹吧?」
就在毛台妹以为遇到无赖而想随便扯谎时,这男人居然叫对了她的名字。
她不晓得对方是谁,不过,以她觉得这男人挺眼熟的份上,她停止了想逃走的步伐:
老天果然是有眼的,仲昆感叹着自己总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