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OO二年,秋末。
在医院的私人病房里。
“她没有事了,等这一瓶点滴打完,就可以出院了。”一个老医生含着笑意,看着一直守护在秦天净身旁的助手小玲。
“谢谢您,医生,我现在就马上通知所有的人。您不知道,秦天净在医院的事情,明天新闻又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报道了?她不过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而已,这个我最清楚了。”小玲摇了摇头感叹着。
“你放心,这是私人病房,我们不会随便让人出入,你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想必这几个小时的休息,对秦天净来说,一定是非常奢侈的。”
“可不是……她现在是红透全亚洲的巨星,所有人都知道,她天生就是明星的材料。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是个最不适合做明星的人。”小玲心疼地回应。
“你需要通知她的父母吗?”医生知道秦天净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秦生食品”董事长,他无法理解的是,秦天净生长在如此富裕的家庭,何苦还要追逐名利?
“我通知过了!不过我会打电话叫他们不要来,经纪人还每十分钟打一次电话来问呢!她啊——真的是把所有人都急疯了。我等她一醒来,就会派人送她回家。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好,有什么情况你可以按铃叫护士来。”
“我会的。”
没多久,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有小玲一个人留在病房中看护着秦天净。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动,小玲定定地看着熟睡的秦天净,终于也禁不住闭上沉重的双眼——
五年的时间并不算短,已足够让人遗忘许多事情、冲淡许多感情,可是在秦天净的心底,永远都有一个角落,静静地沉淀着一段没有人提及的感情。她无法卸下这种噬心的思念。她能在镁光灯前摆出最迷人的笑容,在摄影机前说出最完美的台词;可是,她知道,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角落,一栋老屋,还不断地在牵引她的心。这个城市某个地方还一直存在着她的身影,离不开,抛不掉,像强力的磁石吸引着闪动的金属,亘古不变。
那栋老屋是否如昔?
她躺在医院的特别病房里,张开眼怔怔地看着白色墙壁、白色的床被,心里怀念的每一个情景,陆续填满了白色的空间。
是时候了,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建立她的自信,足够发挥她的长处,足够向一个人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仰赖父母的娇娇女。
她缓缓地拔下手上的点滴注射器,坐起身,看见助手小玲仰着头、张着嘴在沙发椅上熟睡着。
秦天净蹑手蹑脚地翻动着行李袋,换上了一套轻便的衣服,把随身的证件放进口袋里,还不忘戴上一顶鸭舌帽。打开了病房的门,左顾右盼地确定没有来人才走了出去,她压低帽沿,纤细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医院的长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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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来,惟一不变的是殷慕儒的老屋。
几年来,殷慕儒把老屋整修了好几次,它又恢复了十九世纪初焕然一新的风貌,在这大楼林立的都市丛林里独树一帜。
木门的颜色一直没有改变。内部的摆饰,除了几个不太协调的古董家具外,沙发桌椅几乎全换成新的了,墙面新设计的书柜摆了满满的书籍,中间全是最现代化的电器音响设备。沙发后面的落地窗上,一帘素色的薄纱分出与外界隔绝的空间。
偌大的白墙红砖瓦的老屋,除了固定来清洁的老妇,几乎很少有进出,这里是他从不对外开放的小世界。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摆在事业上,纵使有女人的青睐,也从来无法引起他的兴致。
五年的时光并不算短,他可以从零开始,一点一滴地成就他现在的事业,万丈高楼平地起,他拥有首屈一指的广告公司,他的企业稳扎稳打,在广告业界一路领先。
忙碌的日子里,他还能时常在电视、电台、在街道上、在超级市场、小商店里听到她的歌声,看到她的海报、她的影片、她的名字——她像空气一样地存在他的左右,五年来,从没有离开过。
他从报纸上知道,秦天净离开父亲的公司以后,时常和父亲出入许多社交场合,就这样被父亲的好友兼电影制片人相中,请秦天净拍摄了第一部处女作,挟着她显赫的家世背景和父亲广阔的交情,轻易地就打开了知名度,陆续又灌了四张畅销的唱片,开了几场成功的演唱会,还到香港和许多知名的天王合拍了不少片子,轻易得了许多奖项。
每一次和她合作的男明星,都会和她传出绯闻,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绘声绘影,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每一次都让他心碎。
没有人知道殷慕儒和秦天净的过去,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他放开她是对的,他知道阿净有这种过人的潜力,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接近她,感染她周身散发出来的热力。她看着他时那专注的神情,时时刻刻流露出令人憧憬的盎然青春——当初就是这种魔力,才会让他一步又一步地向感性退让。
夜幕低垂,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老窝。只有在这里,他才可以自在地走动、思考,甚至于呼吸。
他跌坐在沙发上,机械地拿起身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又到了晚间新闻的时间。
他的眼睛盯着荧光幕,正想起身洗个澡,电话响了。
“喂,我是殷慕儒。”
对方是他的秘书,知道他不喜欢人家称呼他任何的头衔,她说:“殷先生,明天的飞机是中午十二点,我特地打电话来提醒您。还有不要忘记签约的文件有一份在您那里,我明天会和司机一起去接您。”
“不用了!我可以从这里叫计程车,我们到机场会合,你让司机老陈放几天假吧!”
“是的,对方也已经安排好时间,不会更改了。还有——殷先生,我刚刚在超商看见一本新出来的杂志,里面有秦天净的特别独家专访喔!我已经买下来了,明天您可以在飞机上看看,打发时间——”
“谢谢你,王秘书,你真的很细心。”
“哪里——明天见了!”
殷慕儒挂下电话,忍不住嘲笑自己。
原来连他的秘书都知道他是秦天净迷。可是他在办公室从来不谈论秦天净,只不过都会安静地聆听职员们对她的评论,他们买的报章杂志上,只要有秦天净的照片,他都会借来看看,假装不经意地翻翻,却时常端详好久,连失了神都不自知。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也像个十七八岁的少男,抵挡不住秦天净的吸引力?
他甩了甩头将思绪抓了回来,扯掉了衬衫上的领带,正想把电视机关掉,可是电视机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手中的遥控器不自觉地跌落在沙发上——
“本台最新独家报道——亚洲天后秦天净在香港六个月后,今天中午刚下飞机回到本市,神情非常疲惫。当记者问到有关她和日本某男星的感情时,秦天净显得十分不耐,不但挥手打落了记者的麦克风,还用手遮住镜头,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离开机场的时候,几乎晕厥,幸好身边的助手及时扶她到等候的车内。工作人员表示,秦天净的身体不适,将紧急送到医院治疗。据内部可靠的消息来源指出,秦天净近来的工作压力大,对于下个月要举行的演唱会,档期太满无法排出预演时间,感到十分紧张,有可能会取消许多安排好的广告拍摄,全心进行排练,可是秦天净有可能将付出许多不能履行义务契约的赔偿金,虽然秦天净的家境富裕,但这笔赔偿金额为数不小——二十分钟前,记者来电报道最新情况,发现秦天净在医院演出一场失踪记,秦天净的经纪人和助手,甚至于她的家人都不知道秦天净的行踪,明天所有的活动可能都要取消停摆——”
她回来了,她的一举一动,殷慕儒都是通过电视新闻的报道或报纸杂志才知道的,他的工作和演艺圈也有一些关系,就算他不想知道,一些小道消息还是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
他痴痴地伫立在电视机前,电视开始播放下一个头条新闻,但他眼睛里却只有秦天净的影像还在重复地播放——
那一个迷离的夜晚,是他和秦天净见面的最后一夜。之后,他也很快地离开了“秦生食品”。
五年来,他一直很想再见到她,可是他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已经不能确定秦天净是否还能像以往一样——毕竟是他先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他怎么还能要求她再给他一次?
反复的思索里,他找不到答案,五年了,他还是无法释怀,他连接受别的女人的感情都觉得愧疚——他对她无法忘情,辗转反复的思念不断地在夜里煎熬。
“咚!咚!咚!”
庭院前的木门传来了敲门声,规律的一声又一声——仿佛在回答他的困惑。
他推开了门,走在小径里,看着眼前那一道红色的木门。夜空的深蓝沉淀在地平线上,这老屋在都市里显得如此的静谧安详,使他心里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是一种触摸不到底部的感觉,依稀在勾引着某种悸动——
他打开了红木门。
从他眼里突然散发出讶然的喜悦,心几乎要跃出胸口,他强自镇定——
“阿净。”殷慕儒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五年后,还能这样冷静地叫出她的名字?
她的眼里流露出凄惶无助,她挥动着手,时而拨动着耳边的鬈发,时而掩着颤动的唇,想掩饰自己的不安。几个世纪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我……从这里经过了几次,我以为你……你已经搬走了,我……来来往往地飞来飞去,每天都过得好忙碌。我好久没有来这里了,这一次……我鼓起勇气敲门,只是……只是想要看看……看看你……”
他看到了秦天净,她就站在他眼前,看起来比屏幕上还要动人,她的美貌在蓝色的夜幕里,镀上了一层惑人的光华。她变得更成熟、更美丽了,然而她说话时,眉眼间的神情仿佛还是从前的小助手阿净——
“殷大哥,你现在是一个人吗?”她竭力地将话吐出嘴边。
“嗯!”他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一直怕会打扰你,你知道我的身份,如果让记者知道,会给你和你的家人带来困扰——”她抱着自己的双臂,站在门口踌躇着,周身冷得发颤。
殷慕儒淡淡地笑着,不等她说完,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门槛内。
他修长温柔的手正一点一滴传人热力,刹那间,她完全忘却了寒冷。
“阿净,我没有家人,你随时都可以来的。”他将门关上,回头坚定地对她说。
“谢谢你,殷大哥——我好累——”
他在她瘫软前拥住了她轻盈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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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殷慕儒的房间里,秦天净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她魂牵梦系的殷慕儒,看着他的表情,那一贯的温文冷静,那黑白分明、深邃迷人的眼睛,那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看起来永远是如此的完美慑人。
她在演艺圈里看尽了各种帅气俊秀的男人,却从来没有一个比得上殷慕儒,他散发出来的智慧、还有沉静中所流露出的气质,是众多男人里最出类拔萃、无可比拟的。他是惟一的,没有人可以取代——天啊!她真的是中毒太深。人家说,初恋的爱情就像出一场麻疹一样,一生一次。五年了,她却还一直没有痊愈过来。
“你醒了,你一定是太累了,我今天才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新闻,没有想到你现在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好像不是真的。”他坐在床沿看着她,低沉地说着。
她半睁着眼,显得慵懒,神情中有喜悦也有悲伤。“好像梦一样,是不是这个房间,这里的空气……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个台风天……”
“阿净,先喝口茶,你的脸色还很苍白。”殷慕儒站起身,端来一杯茶水递到她的面前。
她两手承接住,紧紧地捧在掌心里浅尝一口。
“对不起,没有通知你,突然来打扰你——”
“阿净!”他用眼神阻止她的歉意。
“殷大哥,我记得我做你的助手时,都是我端咖啡给你。你记得吗?你从来不挑剔,还告诉我说,那是你喝过最好喝的咖啡,所以——我每天总是很期待你的赞美,它可以让我快乐一整天。”她看着杯里漂浮的叶子,失神地回忆着。
“我不会忘记的,那时候的你,很容易为小事情高兴,手舞足蹈的小动作总是让我眼睛一亮,心里好像有某种情绪在复苏——我就知道你有这样的吸引力,总会让人忍不住地喜欢你,你真的成功了。”
殷慕儒的话,仿佛是一首真挚动人的曲子,缓缓地在她心底流荡。
“我的事业是成功了,但人也变了,我变得不快乐。殷大哥,你知道吗?我是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这几年,我容易紧张,晚上也睡不好。他们说我自律神经失调,有可能是忧郁症。”她像个孩子一样地向殷慕儒诉苦。
他怜惜地抚弄着她的发梢说:“阿净,你何苦这样?你可以在这里多休息一下,我相信你会没事的——”
他细细地审视她,端详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温柔地用手轻触体会,他说:“我一直以为你离我越来越远,远得好像天上的星辰,闪闪动人,却怎么都触及不到。现在,虽然手指尖触摸到你,心里头还是不能相信是你。我一直很替你高兴,你真的开拓了你自己的世界。”
五年前离开的情景历历在目。她的紧张和忧郁又被挑起。“殷大哥,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世界!我从来就不想要踏进去,我做这些,都只是想让一个人肯定我,我不是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会挥霍父亲的金钱,不知天高地厚、一无是处的富家女。我也可以独立,不依靠任何人,不成为别人的负担。”她的语调渐渐激昂,渐渐哽咽。
“阿净,对不起,如果我曾经让你有这样的感觉……”
秦天净心头一阵颤动,眼泪终于止不住地狂飙——
“都是你!该死的你!我想到的只有你,想为你证明自己。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太在意,才会忽略了自己的感受。连当初你的前女友回来,我都拱手将你让给她。我害怕搅乱了你的世界,自己委屈地退出来,把自由还给你,就怕我不够好、配不上你。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心里想的都是你!你!你——”她压抑许久的情绪在瞬间都爆发了出来,她的手紧握成拳,不断捶打着他的胸膛。
他任她捶打着,连他的眼眶也发红了,他轻喟一声。“阿净你离开后,我很痛苦,好像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残缺的感觉以为永远都无法弥补。”
“真的吗?那么艾萱呢?她……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我以为只有她能够填补你的残缺。”她强忍着泪水问。
“不是她,是你。我们分手的第二天,她也离开了。我和艾萱的感情太过于理智,所以我们连分手都可以冷静地计划,她想要回来,可是我的心早就被另一个女孩占满,再也无法回头。艾萱的离去我一点都不难过,可是当你离开了之后,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狂,那时,我才明白——我是如此地依赖你、爱你。阿净,我知道得太晚了。”
秦天净倏然起身,拥住了坐在床边的殷慕儒,她的眼眶瞬间溢满了莹莹的泪水,她紧紧地拥住他宽阔的臂膀,在他的肩上不断地低泣——
“不晚!一点都不晚,只有五年而已,我足足等了五牵,就是想要听你说这一句话。”
“阿净,我不应该放你走的。”他将她拥个满怀。
她贪恋在他的怀里说:“我是不是还在梦里?我是不是真的在这老屋里面?”
“你不是做梦,自从你离开后,我一直很想去找你,但是——我越是迟疑,你就离我越远。我考虑太多,一直认为应该放你走,不停地说服自己,你并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殷大哥,你一定以为我从来不缺男伴,我活在公众的眼光下,一举一动都让人揣测、让人猜疑。那些和我传出绯闻的男明星,他们都有一些你的特质。他们有你的眼睛、有你的内敛、有你的智慧、有你的冷静、有你的成熟、有你的一部分,但……都只是一部分,一小部分。我在戏里爱上他们,可是都不是真的,因为他们都不是你——他们都没有办法代替你——”
她忍不住地喃喃诉说,她以为她还在梦境里,可以为所欲为、畅所欲言地说,一直、一直地说,不怕被别人听到她最深处的秘密。
他们彼此相拥着,谁都不愿松手,她在他的耳边诉说:“我可以留下来吗?我不想一个人了。”
他们长谈一夜,一直到凌晨才缓缓地合眼。
几年来,这是秦天净第一次睡得如此酣畅。殷慕儒醒来许久,不想唤醒沉睡中的她,她在熟睡中还带着微笑,洁净无瑕的双颊还带着粉粉嫩嫩的酡红。
他忍不住轻抚她温顺的发梢,沿着她背脊的线条来回反复触摸,她发出猫叫般的轻叹,好像还在梦中编织醉人的情节。
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身体却缓缓地靠近,像个襁褓中的婴儿依偎在安全的怀抱中。
她的身体柔软得像羽毛,不断地撩动着他全身每一个细胞和神经。他将她揽近,低头给她一个甜美的轻啄。
“阿净——”他只想要确定她是不是醒着的,心里有种模糊可笑的意念渐渐被欲望给淹没。
“殷大哥,我不想张开眼,就这样——我就是要这样沉睡在你的身边,永远都不要起来。”她闭着眼,在他的胸前呢喃。
“小懒猫,你早晚还是要醒来的。”
“除非你再给我一个更热烈的吻。”
“吻一只猫吗?让我考虑看看——”他的眼中发出促狭的光彩。
秦天净发出了娇懒的抗议声,两手抱着他的腰,微噘起丰润诱人的唇,乞讨一个更深、更热烈的吻。
殷慕儒陶醉在这甜美的醇酒中,他感受到怀中的女子,不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明星,她不过是个乞求爱情的女孩,固执地不愿抛开她最初的爱恋。他恍然地明白——他未来的日子,如果没有秦天净,他的生活将没有幸福可言。
他满心的感动,五年前初遇秦天净,他还未对她萌生爱意,他总是忧心自己的感情在天平上无法和秦天净平等,可是这一刻,他才真正确定了自己的心。
“阿净,我是个愚蠢的傻瓜,我不该放开你。那一夜如果我能及时追到你——”他低着头在她的耳边细语。
“你不是傻瓜,你只是一个太深思熟虑的大笨蛋!你以为书读得多是好事吗?只不过让一个简单的人变得复杂,让简单的事情变得困难。这世界就是被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搞得天下大乱。”她轻笑出声,手还是不停地在他的身上探险。
他沿着她的耳垂亲吻下来,还不忘回应:“有这么严重吗?”
“就是!你表面上是个很理智的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实际上是个不会处理感情的大白痴。”秦天净骂得过瘾了,想不到五年的委屈和相思,多骂几句就可以舒缓不少,这比看心理医生都来得有效。
“你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骂我,只是你要知道后果——”他停止了亲吻,强自冷静地看着她的脸,不想阻止她不安分的手。
“什么后果?”
“你会知道的。”
他才想用行动来说明,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急躁的敲打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敲打声响异常急切,仿佛要唤醒整个世界似的。
“不要!不要去开!”秦天净的脸霎时变色,她恐惧地拉住他的手臂。
“阿净,你放心,我去看看就来,我想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
“可是……说不定昨夜有人跟踪我……”她夜里都会做噩梦,梦见门铃大作,她赤裸裸地打开房门,劈头而来的是刺眼的闪光灯和黑压压的人群,她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不要担心,我会处理。继续想想你刚刚提出的问题,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爱怜地轻抚受惊的她,说些话想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殷慕儒极力抓回仅存的一点理智,拿起了丢弃一旁的衬衫,随意地披上。
他走出屋外,来到了庭院的红木门。敲门声还持续不断——
“殷先生!殷先生!你在里面吗?殷先生——”
殷慕儒打开了门,看着惊惶失措的秘书。
“殷先生!我在机场等你两个小时,一直到飞机起飞了,才确定你真的没有来。我打了你的手机,还打了你家的电话,都找不到你,我急死了!还以为……还以为你发生意外了!”王秘书是个四十出头的单亲妈妈,做事细心又有责任感,她一路飞驰到老板的家门口,看到了殷慕儒虽然衣衫少见的不整,却好端端地站在眼前,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秘书,对不起——我的手机忘了充电,家里的电话我关上了铃声,公司的事,我真的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他慢条斯理地解释,刚毅的五官显现了少见的腼腆。
“你忘了?!”王秘书张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真的忘了。”他斯文地笑着说。
“殷先生,你忘了你今天早上要飞往英国和当地最畅销的出版社签约,你知道你没有出现,我们将会有多大的损失吗?”
他云淡风清地说:“我知道,我会打几通电话解释一切,如果他们不改变主意的话,我们再另定时间,当然条件方面有可能会做些变动。”
“可是……”王秘书欲言又止。为什么天大的事情,由殷慕儒的口中说出来,就变成如同芝麻绿豆般的寻常小事?她的心里还是充满了疑惑。
“没关系,你先回公司,把我桌上的文件传真过去,叫林经理打个电话过去解释,就说是临时发生紧急事件,我明天会再回去处理。”
“好的——”她愣愣地回头,倏地又转身问:“殷先生!”
“还有什么事情?”他挑了挑眉。
“我……我只是好奇,殷先生,你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是什么紧急事件?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才会让你忘记这么重要的行程?!”
“不错!是很重大,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相信。”他回想到王秘书时常暗嘲他对秦天净的迷恋。
“试试看——”王秘书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昨天秦天净来我家,我们谈了一整夜……”
王秘书愣了好一会儿,皱着眉,心想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她开始替他担心起来。
“秦天净?你说的是歌坛巨星,秦天净?”
“我说你不相信吧!”他知道王秘书不会相信,他的眼中闪动着逗趣的光彩。
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对不起——殷先生,你说的没错,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相信。我想你可能工作过度,有点开始在幻想了……没有关系,你看!昨天我在超市替你买了这一本杂志,非常的抢手喔!里面有秦天净的独家报道,还有几张全真的彩色照片,本来就是要买给你在飞机上看的。殷先生,你今天好好地休息,看看杂志——”过过干瘾。王秘书的语气充满着怜惜,她的老板真是个工作过度的疯子,连交女朋友都只用虚拟假想的。
“谢谢你,王秘书,我会的。”他强忍着笑意回道。
王秘书踏出一步后,又猛然转身说:“殷先生……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他专门替许多大企业家纾解工作压力,听说他挺有办法的,我可以替你预约时间——”
他很快地打断了王秘书的话:“不必了!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明天见!”殷慕儒将木门关上,把欲言又止的秘书挡在门外。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殷慕儒也将所有的事摒除在门外。
他急切地走回老屋,满脑子都是秦天净,她现在正等着他的解释,他们要继续被王秘书打断的话题和行动。他心里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欢畅,这老屋仿佛又恢复了昔日拥有的光彩,有了女主人,四周的微风都带着愉悦的种子,徐徐地吹来,向他扑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