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没有回家。她开车回到波士顿,停下来独自吃了中饭。她需要时间想一想。正如她看到的那样,她的面前有两 种选择。她可以顽固到底,试图给她好管闲事的爷爷一个教训,再也不见罗伊斯·卡梅伦。
想到这点,她正在吃的热乳脂软糖圣代冰淇淋就不大咽得下去。
另一方面,她可以听凭她跟罗伊斯的恋爱关系——如果这是恋爱关系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然发展。她可以把这种突飞猛进的形势中出现的干扰作为警示灯,一个放慢速度仔细考虑的信号,让她在纵身一跳之前先行观望的信号。
可是,麦格雷戈家的人是跳跃者,不是观望者。
因此,凌晨一点十五分,她站在罗伊斯的房间外面,用拳头敲着门。
走廊对面的门打开一条缝,她正好看得见一双阴沉、充血的眼睛在窥视着她。劳拉眯起眼睛,发出轻蔑的嘘声。门又突然啪地一声关上了。
她又砰砰地敲了一阵,听到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咒骂声。接着,门下透出一缕狭长的灯光。她歪着脑袋,淡淡一笑。她敢肯定,罗伊斯一定在通过窥视孔望着她。不一会儿,锁咔嗒一声打开了。
“出了什么事?”他问。
“干吗要出事?”她迅速走进去,“关上门,罗伊斯,你走廊对面有个讨厌的邻居。”
他关上门,靠在门上,努力清醒过来。她穿着一套整洁的细条子衣服,一双讲究实用的高跟鞋,看上去精神抖擞,整整齐齐,就像那天上午在她的办公室里一样。他穿着一条在地板上找到并马马虎虎地套上的破旧的牛仔裤,觉得自己像昨夜的床单那样皱皱巴巴。
他用手揉揉脸,听到胡子在手掌底下格格作响,然后用手梳理着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说:“是凌晨一点钟,还是我睡过头了?”
劳拉转过手腕,仔细看了看表说:“确切点说,凌晨一点十七分。”
“是啊,确切点说,你来这儿干吗?”
她在这个小小的生活区里走来走去,兴趣盎然地欣赏着说:“我从没有来过你住的地方。”她注意到破旧的家具上着一个星期的灰尘,报纸堆在一张下陷的沙发旁边的地板上,墙上挂着一幅小而确实不错的波士顿港水彩画,一套木架子上放着立体声音响,一块波斯地毯需要用吸尘器好好清扫一番。
“现在我明白原因了。”她弓起眉毛,“你像一头猪。”
“我没有想到……”他没有把话说下去,他想起这是该死的凌晨一点钟,“是呀,那又怎么样?”
“只是一种看法。你有酒吗?我在开车,没敢喝酒。”
“有的,我想有的……”他又没说下去。他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多少年来,他不得不一有情况就醒过来,“你是过来喝杯酒的?”
“有什么问题吗?”她脸上仍然挂着漫不经心、轻松愉快的笑容。她估计厨房在左边,便漫步走去,“你想喝点酒吗?”
“不,”他望着她的背影,又用手梳理一下蓬乱的头发,“不。你自己喝吧。”
“好的。”她心里想,他显然尽量不待在厨房里。里面非常整洁,说明他很少做饭。不过,她在冰箱里发现一浅瓶沙多尼酒,然后在碗橱里简单搜罗一下,找到一只杯子,“你这儿没有纸卷,嗯?”
“我不大待在这儿。”他朝厨房走去,望着她倒酒,“在这儿呢。”
“我想,你把大部分利润又重新投资到生意上去了。你是不是又精明,又节俭呀,罗伊斯?”
“不完全是这样。我只是不需要很多高级货。”
“我喜欢高级货。”她为他举杯,然后喝了一口,“我认为我是高消费的。”她越过眼镜框打量着他。她注意到他眼睛疲乏无神,睡意浓浓,很性感。他的嘴巴显出有点儿不高兴的样子。牛仔裤没有扣上,低低地系在窄窄的胯部。他的胸脯露在外面,轮廓分明,左肩下面有一道细长的白色伤疤。“你是不是在当警察时受的伤?”
“受什么伤?”
“那道伤疤?”
他低下头去瞥了一眼,耸了耸肩说:“是的。你来这儿干什么,苗条姑娘?”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好吧,是对错型的,还是多项选择?”
“就用‘是’或者‘否’回答。”她拼命盯住他的眼睛,要是她过于注意他粗壮结实的身体,她必然思想不集中,“你是否知道,我的爷爷雇你是为了确保麦格雷戈家族延续下去?”
“嗯?”
“你就用‘是’或者‘否’回答,罗伊斯。这问题并不太复杂。我以另一种方式来提问。当你接受为我家安装安全系统的工作时,你是否知道,我的爷爷选中你,是因为你符合他的要求,可以作为我的潜在配偶?”
“配偶?你这是什么意思,配偶?”他的脑子开始清醒来,“你的意思是……你是在开玩笑。”
“我认为你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她朝他身边走过来,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是不是在说,他是为了你才雇我的?”
“很可能是吧。”
“那太荒诞可笑了。”
“不,那位麦格雷戈是做得出来的。”劳拉轻轻拍了拍罗伊斯的手,“有些人会觉得受宠若惊。”
“确实如此。”他的眼睛眯成一条蓝色火焰似的缝,“哦,确实如此。”
由于她理解并赞赏他的反应,她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不知道他想于什么?他并不那样狡猾。他自以为非常狡猾,其实不是。”
罗伊斯放下手,往后退了一步说:“我有过这个印象,最初我有过这种感觉,他似乎想搞什么名堂。但是,我捉摸你是个其丑无比的女人。”
她捧腹大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非常感谢你。”
“不,等一等。”他用手指压住眼睛。或许他是在做梦,或许不是。不管怎样,他不得不从梦中走出来。“他经常提到你,他的孙女劳拉。聪明、能干、漂亮、未婚。我以为他在泛泛而谈,估计你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嗯,迫不及待。然后,我见到了你,觉得自己误解了他发出的信号。”
她昂起脑袋说:“现在,我应当感到受宠若惊了。”
“你是在说,他搞这个名堂是为了……”
“他要我结婚,生孩子。他认为你会下好多崽。”
“我会……”罗伊斯抬起一只手,又往后退了一步,“且慢。我不是在市场上出售供……下崽用的。”
“我也不是。那太方便了,对吗?”
“这老混蛋。”
“没错儿,不过要注意。我们可以那样叫他,但要是别人那么做,我们可是要不客气。”她放下酒杯,“嗯,我只是想把这件事澄清一下。晚安。”
“再等一分钟。”他只要换个姿势就可挡住她的去路,“你半夜三更到这儿来,投下一枚小小的炸弹,然后就走了?没有那么便官。”
“我以为你想知道,知道我已经跟他谈过,澄清了问题。”
“挺好,那是你们家里的事。”他伸出一条胳膊挡住门口,用手搁在门框上,把她围在里面,“你应当知道,你的爷爷脑子里怎么考虑,我毫不在乎。”他用那只空着的手缠住她的头发,让她的头往后仰起,“他不在这儿,你的父亲不在这儿,你的弟弟不在这儿,你的两个妹妹不在这儿。”
她的心跳加快了,“是的,谁也不在这儿。这儿只有你和我。”
“那么,你干吗不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劳拉?”
“那我不得不告诉你,你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种动作很快的人。”
“我要你告诉我。真的。”
他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她走了这一步,消除了距离,“我要你领我到床上去。我要你在今晚剩下的时间里跟我做爱。这够清楚了吧?”
“一清二楚。”
他伸出一条胳膊,抄到她的膝盖底下,一下将她抱起来。她吸了一口气。她还来不及用胳膊搂住他,他滚烫的嘴已经贪婪地落在她的嘴上。她发出一阵快活的喃喃声,沉醉在亲吻中。他抱着她朝卧室走去,她蹬掉了鞋子。
房间里到处都是阴影,被褥乱七八糟,床垫在他们两人的压力之下吱嘎作响。她抬起两臂,把他拉近自己,让吻欢畅地在她身体上疾驰。
他猛地将她的外套拉下肩膀,一面把它脱掉,扔在床边,一面用牙齿轻轻咬着她的喉部。她在他下面,苗条、充满渴求,每抚摩一下她就拱起身子,每吻一下,就发出一声叹息。他要一秒钟一秒钟、一寸一寸地细细品味,他要一秒钟一秒钟地细细品味,但是他感觉到他的需要如此迫切、强列.仿佛被束缚、压抑了许多年。
当她的嘴在他的嘴下来回移动着,寻求并给予时,他的手在她身上来回抚摩着,折磨并愉悦着双方。他听到她在呻吟.感到她的心在他的手掌之下疾跳。然后,他等不及了,拉掉了她的衬衣。她的乳罩低低地挂在乳房上,镶衬在绸面上的缎子闪着一线微光。他把嘴印在她的嘴上,深深地迷醉了。
嘴唇和舌尖划过肌肤的感觉使她几乎叫出声来。哦,可是她要更多,她什么都要。她拱起身子迎上来,迫切的期待让她的指甲划过他的背部。
他无论干什么,她无论摸到哪里,她都觉得疼痛,一种隐约的、搏动的疼痛。她不知道自己竟会要那么多,要得那么强烈,那么迫切。当他的嘴回到她的嘴唇上的时候,那种感觉几乎使她哭起来。
她跟他一起翻来滚去,大汗淋漓,充满了活力。她的嘴寻找着他的肉体,像他的嘴一样贪婪。
她的身体光滑、滚烫、不可抗拒。两人在床上费力地要突破那最后一道防线,她的黑发像闪光的绸缎缠裹在他们身上。他们给予着,索取着,只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强烈地需要过任何东西任何人。她发出一阵长而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看见她眼睛突然睁大,哽咽着喊出了他的名字,两手抓紧他的头发握成拳头。她快要发疯了。
她没有注意到,他们和绊住的床单一起滑到地板上。空气又浓又闷,堵得她喘不过气来。他的手又快又粗,擦破她的皮肤。她急忙之中伸出一条胳膊,好像为了平衡身体。什么东西碎了。
接着,他又进入她的身体,又把她逼到除了他再无可攀援的边缘,当暴风骤雨在她体内肆虐的时候,她不知不觉地紧紧地抓住他,配合他的疯狂速度,渴望更多。
她什么也听不见,只听见自己的血液在咆哮;她什么也觉不到,只觉得说不出的快活;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得见他的脸,只看得见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在望着自己。
接着,他好像知道这是她所需要的最后刺激,以吻封住她的口。
他聚起全身力气翻过身,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则枕着他仍然滚烫的身子。他想,要是能就这样待着,待上二十来年,他死也是幸福的。
“我们是不是在地板上?”她慢慢地、含糊不清地问,好像她喝完了整瓶酒,其实她不过喝了不到一杯。
“没错儿。我敢保证,我们是在地板上。”
“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转过身子,觉得有点儿刺痛,不由得抽搐一下。他抬起手用手指在肩后一抹,看到了一小片血迹,“地板上有碎玻璃。”
“嗯嗯。”
“碎玻璃刺进我后背了。”
“哦。”她叹了口气,把脸贴在他的胸脯上亲昵地摩擦着,然后飞快坐起身来,“哦,是不是什么东西打碎了?我们光着身子。我们会被划破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认为是值得的。”他有力地托住她的腰.一把把她拖起来,让她坐在床上,“待在这儿,我来打扫。”
“我觉得你不……该死的。”灯亮了,她闭上眼睛,用手遮起来,“是不是玻璃?别踩着了。”
“我已经踩着了。”他粗俗地骂了一声,引得她吃吃地笑起来。
“对不起。”她连忙说,“我从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她睁开一只眼睛,顿时觉得很内疚,“罗伊斯,你在流血。”
“有一两处地方,酒杯摔破了。我得去拿一把扫帚。”
“我来护理你的伤口。”她笑着说。她望着他朝门走去,笑容变得越来越温柔,“天哪,你的体态真性感。”
他有点窘迫,停下来回头瞥了一眼。她坐在他的床上,只见细长的四肢和乱蓬蓬的头发,“你也是,苗条姑娘。”他喃喃地说,然后走了出去。
他拿着扫帚和畚箕回来。她俯下身去,抖掉床单上的碎玻璃说:“你得把这东西拿去洗一洗,上面可能还有碎玻璃。”
“先把它扔在角落里。我会处理的。”
她抬起眉毛,四下里望了一眼。屋里有一张床、一口衣橱、一把椅子,那一大堆衣服下面或许是一把椅子,还有一面需要重新镀银的镜子,一张被一台漂亮的电脑和打印机压得歪歪斜斜的办公桌。
“一样舒适的家用物品也没有。”
“我对你说过,我不大待在这儿。”他把碎玻璃倒进字纸篓,然后把扫帚和畚箕竖在墙边。
“你到底洗没洗过衣服呀?”她问。
“非洗不可的时候就洗。”
她微微一笑,拍了拍床,让他坐在身边,说:“坐下。我来看看你的伤口。”他照办以后,她咂咂舌头,用嘴唇舔着他的肩膀,“只是擦破了一点儿皮。”
她将面颊靠在他的背上说:“那只脚怎么样?”
“只是划破了一点儿皮。我还受过更厉害的伤呢。”
“嗯。”她转过身来,用指尖抚摩着他肩膀上方的伤疤,“像这个那么厉害。”
“不想重蹈覆辙。第一次没有经验,犯了错误。我再也不干那种事了。”
“那么,这个?”她摸摸他下巴上的一道小疤。
“在酒吧里打架。我喝得太醉,没有感觉到。我太愚蠢,是自找的。我不会再犯那种错误。”
“改邪归正了,罗伊斯?”她俯过身去,用嘴唇擦着他的下巴。
“某种程度上是吧。”
“我喜欢‘某种程度上’的说法。”他的眼睛渐渐变得蒙胧。她情不自禁地跪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并不要你当个完全体面的公民。”
“你不就是吗?”
她笑起来,咬住他的下嘴唇说:“某种程度上是吧。”
“我要说,不是在某种程度上,而是在较大程度上。你是波士顿麦格雷戈家族的劳拉·麦格雷戈。”他的手顺着她的肋部摸下去,擦过她的乳房,“你在我的床上千什么?”
“你可以这么说,我忽然觉得这正是我想要在的地方。”她轻轻咬着他的嘴,“我总是追求我要的东西,这是我的习惯,是我们家的特点。”她用嘴唇吻着他的下颌,“我过去要你,现在要你,接受我吧,罗伊斯。”她的嘴贴紧他的嘴,使得他没有任何考虑余地,“就像刚才那样接受我吧。”
他把她拉过来,紧紧地搂住她,再次接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