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妳可以离开座位了。」
折磨了一天,经过无数种不同仪器的测试,为沈海贝检查的医生终于放行。
她松了一口气,在魏昕磊的搀扶下离开高耸的诊疗椅,坐上另一张较矮的椅子,听医生怎么说。
医生先是看看一整天检查下来的资料,再拿出原先的病历比照,研究了大半晌后,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医生轻松地说出他的研究结果。「根据我的初步判断,沈小姐的视神经受到压迫的情形,没有想象中严重,开刀应该就能够解决。」可喜可贺。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跟他们之前接收到的讯息完全不同,魏昕磊不禁产生疑虑。
「你确定吗,David?」魏昕磊一脸怀疑地问他的好友。「之前那个医生的说法跟你完全不一样,我们到底该听哪个人的意见?」
「随便你,Ray。」David幽默的说。「你若是希望你的未婚妻永远看不见的话,尽可以回头去找他,不过我想那不是你们来的目的。」
「我当然希望海贝可以重见光明。」魏昕磊反驳。「我只是不明白,同样的病症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检查结果。」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意思。
「不同的医生,当然会有不同的检查结果,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David笑笑。「再说,每个医生对病症的判读结果不尽相同,这也是医学界常发生的事,不然你干嘛带你的未婚妻过来?」不就是因为不死心,想要做进一步确认?
「因为我想念你,想借机来看你。」魏昕磊耸肩。
「少恶心了。」David啐道。「我们还是来研究一下沈小姐的病情,也好决定开刀日期。」
接下来,就见两个大男人低头研究病历,讨论她的病情,一直到所有事情都确认过一遍之后,两个大男人才同时伸直脊背,互相握手道别。
「谢谢你,David,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魏昕磊诚心致意。
「这不算什么,Ray。」David说。「只要你记得发结婚喜帖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定的,David。」魏昕磊将对方的手握得好紧。「到时候我不但会发喜帖给你,还会请你上台发表感言,届时你别忘了说我的好话。」
「我会说你是个混帐,你放心好了。」David哈哈大笑,顺道拍了一下魏昕磊的肩膀,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表露无遗。
「那我们就先走了。」在医院待了一天,海贝一定累坏了,得快点带她回家休息。
「慢走。」David再次和他握了握手,要他多保重,还跟他开玩笑,若是他临时反悔不结婚,别忘了把未婚妻让渡给他,他正好缺一个天使。
魏昕磊笑笑地拐了好朋友一记,说了句:「休想。」便将沈海贝从诊疗室带走,一起走回停车场。
「你的朋友真有趣。」沈海贝想起David所开的玩笑,不禁扬起笑容。
「医术也很高明。」魏昕磊挑眉。「别看David虽然嘴巴缺德,却是温哥华排名数一数二的眼科医师,不然我也不会带妳来找他。」
「我知道,我相信你。」她相信他任何事。
「那当然。」他笑笑地搂紧她的肩,两人正打算穿越大厅,前往停车场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呼叫他的名字。
「魏先生!」
叫住他的人是护士,他们只得停下来问她有什么事。结果是David忘了跟他交代一些事,叫他过去一下。
没办法,他们只好绕回去。不过沈海贝却不想动,做了一整天的检查,她着实累了,此刻只想坐下来休息。
「妳确定妳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吗?」魏昕磊相当不放心地查看四周。…坦儿进出的人这么多,妳又看不见,万一有人撞到妳,该怎么办?」
「不会的,磊哥。」沈海贝笑着回道。「这里又不是大马路,谁会那么无聊跑来撞一个看不见的人?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但是……」
「快去吧,磊哥。」她催促他。「当心David临时改变主意,不帮我开刀了,那才真的糟呢!」
魏昕磊三心二意,一方面不放心单独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另一方面又怕David有什么要紧的事找他,如此左右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门口的警卫帮了一个大忙。
「好吧,我快去快回。」既然这个地方有警卫,他就放心了,万一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警卫,不至于发生危险。
「嗯。」她点头,向他保证她会乖乖待在原地,魏昕磊这才放心的走开。
单独留下来的沈海贝,一方面心想他真的顾虑太多,另一方面又希望赶紧动手术恢复视力,这样她就不必处处需要人照顾了。
正当沈海贝坐在原地思考,什么时候才能够重见光明的时候,一双阴冷的眼睛,也在同一个时间注视她、亮出刀,朝她直冲而去--
「危险!」
「可恶!」
沈海贝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听见她的眼前爆出两个男人的吼声,接着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周围的人都在尖叫。
「杀人啦!」
「快制伏他!」
「赶快报警!」
就好像电影一般,一段持刀杀人的戏码在医院大门前活生生上演。要不是门口警卫眼尖,看见刀口直直往沈海贝方向刺去,并适时制止,沈海贝早命丧刀下。
「不好,他跑了!」
「快追!」
这些宛如电影般的情节,皆发生在沈海贝的面前,然而她什么都看不到,在她的世界里,所有影像都是空的,只有白茫一片。
「发生了什么事?」她对事实的认知,就像对影像一样茫然,直到有人提醒她,刚刚有人持刀试图要杀她,她方才明白。
「怎么会……」她呆住了。竟然有人要杀她,她没有跟人结下任何仇啊……
警车在三分钟后赶到,魏昕磊也在这个时候冲回大厅来,脸色苍白的问在场所有人。
「这里怎么乱烘烘的一片,还有外面的警车又是怎么回事,谁能够出面说明?」
大家七嘴八舌,最后归纳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人要杀沈海贝。有一个蒙面歹徒,拿着发亮的钢刀朝她的心脏刺去,若不是警卫太神勇,沈海贝早就没命了。
魏昕磊和沈海贝两人,至此总算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人皆脸色发白,尤其是魏昕磊,简直可以说是毫无血色。
居然有人追到医院杀海贝,这到底怎么回事……
「Ray,可以让你的未婚妻跟我们回警局做笔录吗?」办案的警察跟魏昕磊显然很熟,说起话来也格外客气。
「恐怕不行,Jeff。」办案的警察恰巧是他从小混到大的好友。「你也知道海贝看不见,可能帮不上忙,而且我怕她也吓坏了,只想快点带她回家休息,这点还得请你通融。」
「好吧!」Jeff识相地拍拍魏昕磊肩膀。「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勉强,我先问问其它的目击证人好了,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找到歹徒的线索,你也赶快带她回家休息。」
Jeff看出沈海贝是真的吓坏了,很干脆地就放他们回家。
魏昕磊火速将沈海贝载回公寓,将她抱上床,一会儿摸她的头,一会儿摸她的脚,一会儿问她感觉怎么样?一会儿又自问自答,说她一定吓坏了,他真是个猪头,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
沈海贝忍不住噗哧一笑。此刻他的行为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她想不笑也难。
「妳还笑?」魏昕磊见状睁大眼睛。「刚才妳差点没命,妳知不知道?」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晓得啊,磊哥。」她依旧忍不住笑意。「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好傻,傻得让我觉得好幸福。」
「是吗?」他挑眉。
「嗯。」她用力的点头。「现在我终于有未婚妻被宠爱的感觉了。」多棒。
「胡说,我从以前就很宠妳。」他可不是从现在才开始宠她,以前就很保护她了。
「你是宠我。」她从不否认。「但是连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你的宠是哪一种宠;是爱呢?或者纯粹是哥哥疼爱妹妹?我想你自己都很迷惘。」
「过去确实如此,但是现在我已经能分辨清楚,我对妳的宠是哪一种宠了。」魏昕磊反驳。
「哦,是哪一种?」沈海贝兴致勃勃地问。
「当然是情人间的宠了,这还需要问吗?」他真想打她的小屁股,分明是故意找碴。
「所以我才说幸福啊!」她不是故意找碴,只是希望经由他的口确认,这是世间所有女人共有的通病,她也不例外。
「要我上床陪妳吗?」他想搂着她的肩,给她安慰。
「好。」她也想倚偎在他身旁,聆听他的心跳,那是全世界最有效的镇定剂,足以帮她度过差点被杀的恐慌。
幸福在沉默中流转,随着彼此沈稳的心跳,转进更深的角落。爱情有时并不一定要浓烈,淡淡的感情也很有韵味,总能在千百年后听见它的回音。
「……妳认为,是谁想杀妳?」不过在品味爱情之前,他们还有个棘手的问题有待解决。
「不晓得,我一点概念也没有。」沈海贝无力地苦笑,一样想不出来凶手是谁。
「妳不可能跟人结怨。」魏昕磊伤透脑筋。
「是啊!」
「那就是死结了。」魏昕磊叹气。「都是我不好,我若是没离开加拿大,妳就不会出车祸,也不会--等等,会不会跟妳那场车祸有关?」除此之外,想不出任何关连。
「我不知道。」她没想过。「如果有的话,也太离谱。」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谁还会在乎那则旧闻。
「难说。」偏偏就是有人会在乎。「说不定是那个肇事者,他怕被妳认出来,所以想杀妳灭口。」
「问题是我根本没见到他的脸,他杀我又有什么用?」这逻辑根本不成立。
「妳怎么知道自己没有看见他的脸?」他不赞成的反问沈海贝。「妳自己也说过,自从发生车祸以后,妳的脑海里面经常会有影像跑出来,说不定就是车祸当时的情形。」
这有可能,人类的大脑是很奥妙的一种器官,可以记录许多事。沈海贝不否认她的脑子里经常跑出一些模糊的影像,但她一点都不想碰触。
「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好累。
「海贝--」
「请体谅我,磊哥。」沈海贝疲倦地截断他的话,表情哀伤不已。「魏爸爸临终前交代我要好好过日子,我打算遵守他的遗言,所以请别再说了。」
说她胆怯也好,或是不够坚强也罢。她是真的累了,现在她只想安稳的过日子,不想再去想这些可怕的事。
冷不防提及已逝的父亲,魏昕磊的内心更加愧疚,久久说不出话。
「……我爸……他死前曾提到我吗?」想到他是怎么和他父亲分别的,魏昕磊几乎不敢开口问。
「……没有……」沈海贝也几乎不敢回答。「但他也没有提起浩哥,对我也只有这简短的一句话,之后就咽气了。」
这该是人世间最深刻的伤痛,她相信魏爸爸一定还有许多话要说,只是没有机会说出口而已。
魏昕磊不住地抖动身子,沈海贝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得出来他很难过。
「你要原谅魏爸爸,磊哥。」沈海贝安慰他。「当时情况紧急,魏爸爸几乎从被送到医院的那一刻起,医生就宣布没救了。这些话还是他强忍着痛,好不容易才对我挤出来的。」
当天的情况就像一场恶梦,是她这一生中最难度过的日子,有一度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活不下去,要不是魏爸爸临终前的遗言激励她,她恐怕早就疯了。
「对不起,让妳一个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真该死。」魏昕磊用颤抖的手摸她的脸,是道歉,也是悔恨。
「没关系的,磊哥。」她反而抓住他的手,勇敢微笑。「再痛苦的日子我都熬过去了,我曾自闭过,也曾怨天尤人过,但我最后终究还是走出来了,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沈海贝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魏昕磊的痛苦,她最骄傲的磊哥哭了,然而她所能做的事,也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为他打气而已。
「妳真是一个天使。」对他这个罪人而言,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何德何能,竟能拥有她?
「我不是天使。」
他的天使这时却摇头。
「我只是一个爱你的女人。」沈海贝温柔更正。
天使,或女人,这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且属于他。
紧紧地拥住沈海贝,魏昕磊发誓,他将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他的天使,不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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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海贝眼睛拆线当天,大家都很紧张。
在场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医生的手看,等待布条拆下后的结果。
这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之中,仅有一双眼睛隐隐透露出不安。这双眼睛跟那日刺杀沈海贝的眼睛雷同,也跟两年前那场车祸的肇事者很像,同样阴沈,甚至带有一些疯狂。
他很害怕沈海贝重见光明,更怕她会当众指认他就是开车撞她的凶手,但身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玩伴以及未来的小叔,她眼睛拆线,岂有不来的道理?因此无论他再怎么害怕,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话说魏昕浩自从那天医院失手以后,每天都心惊胆颤地过日子,唯恐被人发现,他就是那个蒙面凶手。
这实在不好过,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当初他就应该花钱去雇用杀手的,只是他一直想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才迟迟不敢雇人,没想到却阴错阳差,反摆了自己一道,只能自认倒霉。
魏昕浩万分后悔,自己没能将沈海贝顺利除掉。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可能没认出他来或是直接把他忘掉。医生不也说过她因为惊吓过度,不记得任何事?这就表示,她有可能不记得他开车撞她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从此以后,他就可以正常过活,再也不必夜半惊醒,担心她会认出他来……
「昕浩,你做什么额头一直冒汗?」
纵使在这紧张时刻,昕磊依旧注意到魏昕浩不寻常的表情。
「哦……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替海贝紧张。」魏昕浩不晓得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频冒冷汗,等回过神来已是满身大汗。
「是吗?」魏昕磊还是觉得很怪。「不必紧张,我对David的医术有信心,海贝一定会重见光明。」他向来是个自信家,也容不得别人怀疑,更不容许有人阻挠他的计划。
「我也是这么想。」魏昕浩实在恨透了他哥哥这份自信,自他在医院失手以来,他就是带着这份自信,一直守护在海贝身边,害他找不到别的机会下手,她才有这个机会完成手术。
「一、二、三,张开眼睛。」
来自医生的指示,提醒在场所有人,最关键的时刻已到,沈海贝能不能重见光明,就看她能不能顺利睁眼。
睁开眼睛,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问题。过去两年,她每天都睁开眼睛,但一样看不见东西,这次会有所不同吗?还是仍旧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海贝,不要害怕,尽管张开眼睛。」她最爱的人就在她身边鼓励她、安慰她,这带给她莫大勇气。
她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慢慢张开眼睛。刚开始视线仍是一片模糊,不久后渐渐变得清楚起来。
「怎么样,海贝?妳看得见我吗?」一旁等待的魏昕磊心焦地问。
沈海贝将视线转向魏昕磊,晶灿的眼睛,反映出他的身影。魏昕磊紧张地看着她,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他。
「……我看见我自己了,磊哥。」她缓缓绽开一个微笑。「我在你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我变得好丑。」
虽然她的遣词用字是如此可笑,魏昕磊却觉得那是全天下最美的语言,她重见光明了。
「海贝!」他激动地抱着她,多少愧疚与情感在这个时候决堤,找到发泄的缺口。
她也紧紧地回抱魏昕磊,这段路走来一路艰辛,若是没有他的陪伴,她不可能做得到。
两人着实拥抱了一阵子,旁人看了很感动,魏昕浩却是额冒冷汗兼胃抽搐,却又不得不向前致意。
「恭喜妳重见光明,海贝。」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我们都非常为妳高兴,妳真的办到了。」
他虚假的口气、伪善的言语,成功引起沈海贝的注意。她将视线转向他,却也在同一时间,开启封闭的记忆。
记忆如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将她冲向两年前那个下午。
那时她正开着车,朝公司的方向前进,不期然出现一辆未悬挂车牌的车子,在对面车道出现。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这辆车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第二个反应是驾驶她也见过,好像是浩哥。
正当她的大脑忙着处理这两个讯息之际,对面车道的车子,突然改变车道,对准她正面冲过来。
她反射性的转动方向盘,无奈对方车速过快,她又来不及踩煞车。于是当场撞上安全岛,她整个人夹在车里面动弹不得,头部受到强烈撞击而晕过去,等她醒来,已经身在医院,并且看不见。
「海贝?」魏昕浩的笑容当场僵在脸上,她的反应好怪。
「海贝。」魏昕磊亦不明白她为什么动也不动,只是一直盯着他弟弟,也跟着帮忙呼喊她的名字。
沈海贝还是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魏昕浩,彷佛在做最后的确认。
「你为什么要开车撞我,浩哥?」彷佛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沉默后,她缓缓开口。
「我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不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她终于能够记起是谁开车撞她,又是谁把她逼入绝境。
大家都被她这突然说出口的话吓一跳,尤其是魏昕浩,更是惊慌不已。
「妳在胡说什么,海贝?」他满身大汗的狡辩。「什么开车撞妳?什么对不对得起?我完全听不懂,妳不要乱说!2
「不,我没有乱说,我都记起来了。」她语气平静的摇头。「那天确实就是你开车撞我,你还特地开了那辆你很少开的黑色休旅车,因为它够大够重,撞击起来特别有力,才能把我逼上安全岛,对吧?」
「妳……妳不要乱讲,我哪有什么黑色休旅车,我只有跑车……」
「你有,浩哥。」她坚持。「你怕魏爸爸发现你又买车,就把车偷偷藏在离别墅不到一百公尺的仓库,但还是被我发现了,你确实拥有那辆车子。」
「胡说……」魏昕浩脸色大变。
「我没有胡说。」沈海贝的语气异常坚定。「不信的话,你可以和磊哥一起回到别墅仓库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昕浩,你居然做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一旁的魏昕磊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的弟弟是这么恶毒的人,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认。
「我、我……」魏昕浩一时词穷,只能频频退后,魏昕磊气愤地向前。
「这么说来,爸也是你杀死的,也是你开车将他逼上安全岛?」想到父亲冤死的脸,魏昕磊气得双手握拳,进一步逼问。
「我没有--」
「你为了得到财产不择手段,是不是这样?」他揪住魏昕浩的领子,极想杀了他弟弟,为他父亲报仇。
「磊哥……」病床上的沈海贝,怕魏昕磊一时气愤,真的打死魏昕浩,忙出声阻止,这时魏昕浩却--
「对,我不择手段,那又怎么样?!」他豁出去了。「谁教老头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你,我为了不流落街头,只好如此做了!我这么做有错吗?你告诉我!」
魏昕磊闻言当场愣住,他父亲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他?
「没错,老头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你高兴了吧!」魏昕浩气愤地挥掉魏昕磊的手,不屑的呸道。
「自从你走后,我就一直非常努力的工作。我知道我不可能一下子追上你,但老头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就把我三振出局。」他越想越悲哀。「从来就是这样,在他眼里,一向只有你,永远看不到我。无论我再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把我挥到一边去,海贝也是一样,他也只给你一个人,完全不顾我的感受。」
「昕浩……」
「所以我心一横,就这么干了。」魏昕浩冷笑。「无奈天不从人愿。原本我以为计划万无一失,怎么知道老头又临时修改遗嘱,将全部财产留给海贝。这次他更过分,一毛钱也不给我,我只得自己想办法。」
「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想杀害海贝的吗?」魏昕磊能够体会他弟弟被漠视的痛苦,但不能谅解他的做法。
「没错,伟大的哥哥。」魏昕浩残酷的承认。「反正我已经杀了一个,不在乎再杀第二个。反正她也不会爱我,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若说有什么原因逼他走向绝路,该是不被重视的痛。然而即使如此,他仍没有权利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应当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去自首吧,昕浩,我会找律师想办法为你减刑。」这对他是最好的出路,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自首?」他哥哥在说什么,他疯了吗?「我不可能自首,我又没有做什么,为什么要自首?」
「你杀了爸,又计划杀掉海贝。」还敢说没做什么。
「对,但你都没有证据,没办法指控我。」他才不会束手就擒。
「我有人证,David和海贝就是最好的证人。」他们都在场。
「那又怎样?」魏昕浩啐道。「法官不会听从你的片面之词。」
「昕浩,你一定要去自首。」魏昕磊用严肃的口气同他弟弟说话,表情和他父亲极为相似。
「我不会去,打死我都不去。」他再也不要乖乖听话、唯唯诺诺的过日子,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怕什么?
「你一定得去。」魏昕磊坚持。
「我下去。」该死,父亲的影子压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魏昕浩几乎不能呼吸。
「你一定得去。」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魏昕磊朝他弟弟迈进。
「我不去……」他才不要听他父亲的话,他所说的一切都是骗人的。他只爱他哥哥,只爱他哥哥……
「我不去!」他要逃,要逃离他父亲的视线,以及,杀死他的事实。
「昕浩……」魏昕磊的呼喊声,和魏昕浩狂奔的脚步声在同t个时间响起。魏昕浩跑了,魏昕磊没能留住他弟弟。
「……报警吧,Ray。」David语重心长的劝魏昕磊。「这是唯一能救Howard的办法。」
两个男人看法都一样,都认为唯有接受法律的制裁,才能获得重生。沈海贝也是。她虽不忍心看见魏昕浩被关,却也害怕他又去伤害别人,他目前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
「海贝?」魏昕磊回头征询她的意见。
她难过的点点头,眼泪都掉下来。
魏昕磊只得拿起电话,沉重地拨了警察局的号码,直接点名找Jeff。
几天后,魏昕浩在美加边境被捕,整件事情才算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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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沙滩,在彩霞的渲染下,呈现出一片赤红。
抬头仰望天际,霞云满天,太阳逐渐退去光亮,该是进屋休息的时刻。
赤红色的沙滩上,原先留下的脚印已渐渐被风吹散。然而生命是永不止息的,就算昨日的脚步已逝,今日的脚步仍会留下,这就是人生。
手牵着手在沙滩散步,魏昕磊和沈海贝比谁都更能够体会生命的可贵,他们曾经携手历经了一场人生悲剧,至今仍不能忘。
「你去看过浩哥了吗?」沈海贝始终不能忘记魏昕浩在法庭上的模样。
「去过了,但昕浩拒绝见我,所以没见着。」魏昕磊同样同情他弟弟,他被捕的时候,据说非常落魄。
「是吗?」沈海贝叹气。「我想浩哥一定很恨我们,才会一直拒绝我们的帮忙。」
「这也不能怪他,这件事情对他的刺激太大了,他有可能一辈子都得关在牢里,永远不能出来。」即使他们已经请了最好的律师为他打官司,依旧没法为他减刑。
「这都该怪我。」想到魏昕浩,沈海贝的眼睛都暗了下来。「如果当时我没有当众指认他,现在他也不会关在牢里。」
「千万别这么说,海贝。」魏昕磊下许她责怪自己。「他犯了错,本来就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若说妳有什么错,也只是不能爱他。」
真正犯错的人是他,他过于自大,忽略亲人的感受。对海贝还来得及弥补,但他弟弟呢?恐怕他这后半生,都要活在自责之中。
「你也不要难过了,磊哥。」沈海贝比谁都懂他的心。「也许我们都有错,但犯最多过错的人却是魏爸爸,他若肯给浩哥机会,也不至于如此。」
她爱魏爸爸,却不能苟同他的教育方式,他强硬的态度害了许多人,就连她自己也是受害者呢。
「我常想,真正的爱是什么?」是包容吧!魏昕磊感叹。
「这是一个很难的课题,终其一生,都要好好的学习。」爱的定义范围太广,不用一生学习,根本学不完。
「是啊!」他搂住她的肩叹道。「但我至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要让我们的孩子,站在公平的起跑点上,否则一定会出大问题。」像他和昕浩,开始起跑的时候已经相差一大截,要他弟弟心理怎么平衡?
「你越来越成熟了,磊哥。」沈海贝感到十分欣慰地倚偎着他。「我相信,我们的做法一定和魏爸爸不同,绝不会让我们的孩子,走入和你们相同的命运。」
竞争固然是好,但恶性的竞争只会带来毁灭,尤其在起跑点不平等的情况之下,更容易产生怨恨或是委屈,他们都不愿意事情再来一遍。
「希望如此。」魏昕磊不怎么有把握地笑笑。
「一定的。」她比他有信心,毕竟现在她握有主导权,在这个家,她说了就算,俨然就是老大。
「该进屋了,李妈一定在等我们吃饭,不能让她老人家久等。」再过两年她就要退休,到时可就吃不到她做的菜了。
「再等一下。」又不急。「我们先前堆的沙堡还没做好,先把它完成,再进去吃饭。」她可是很坚持的。
「好吧!」谁叫她是老大。「刚刚堆到哪里了,是不是还有草莓园没做?」
「嗯。」沈海贝可专心的哩。「我们刚要种草莓,你就说要起来散步,真没耐心。」
「我老了,妳要原谅我。」他朝她深深一鞠躬,跟她说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她笑笑地原谅他,两人手牵手回到沙堡前,蹲下来继续种草莓。
「这座城堡以后是要给谁住的呀?」她一面堆沙堡,一面审视他们合作的成果,感觉还不错,挺美观的。
「给我的新娘。」魏昕磊理所当然的回答,感觉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他许下承诺的美好时光。
「你的新娘是谁?」她俏皮的问。
「是妳啊!」多此一问。
「那我得把城堡堆得紧一点,免得它垮了。」既然是自己要住的,当然得堆得牢靠些。
「爹地!妈咪!」
他们很专心在堆沙堡,这时别墅跑出两个小萝卜头,跑过来对他们喊叫。
沈海贝和魏昕磊两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张开手,接住直往他们身上飞扑而来的双胞胎,抱起他们绕圈。
「哈哈哈……」
欢乐的笑声,传遍整个赤红色的沙滩。
走过了风风雨雨,经历了种种考验。
曾经犹疑过,也曾徘徊过,然而路长情更长。
他们坚信,未来的日子必定更加美好,这片沙滩,也将一直陪伴着他们。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