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话可说!
「征服者就是征服者!」南丝双眼凝住威尔登山下正在调骑遣将部兵列阵的诺曼军,赞佩地喃喃道。
自鲁塔庇第三日起,她就无法不对征服者的卓越表现愈来愈倾倒不已。
那日,他一马当先的冲出去,率领诺曼人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打得英军落花流水,狼狈鼠窜,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前两日他都是在侦察观望哈罗德的战术技巧与敌军的战斗能力,所以只派出部分兵力出战,自己也不上战场。
可是一旦决定要结束侦察进入真正的战斗,他必然身先士卒站在所有人前方,而且在战场上唯有他一人不戴头盔--为了能看清楚整个战场的战况。
他以行动证明了自己是最勇猛无畏的战士。
而在随后十天的连番战役中,也可看出他有多善于利用地形来计划出最周密的战略,针对不同的战况采用灵活多样化的作战方式,步步进逼得哈罗德节节败退。
他也以战绩证明了自己是个优秀的战略家。
站在军队前面,他在行动指挥的表现上更是精采绝伦,不仅能够在战争进行中临危不乱地适时调整战术,使用计谋出奇制胜,也能够抓住战争中最有利的时机进行决战。
他更以事实证明了自己是个英明果断的指挥官。
他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征服者。
可是……
「十月十四日,哈斯丁战役,」她喃喃自语道。「这才是决定性的最后一战,谁胜谁负将在今日揭晓。」而且这天也是她来到这里满一个月的日子,换句话说,这场战役结束之后她就得回去了。「不过照这情形看来,征服者终究会得到最后胜利。」
所以在哈罗德面前她才刻意隐瞒了这场战役,否则一旦透露出这场最后决战,明白告知哈罗德他就快嗝屁了,哈罗德不是先吓得脑中风翘辫子,就是立刻命人把她捉起来,当场来一幕火烧女巫请大家观赏。
她还没活够咧!
「差不多到时间了吧?」她咕哝着瞄了一下炼表,再抬眸,旋即愣住,「咦?怎……怎么又来了!」遥望着征服者又将巨剑指向她,她不禁啼笑皆非。
不是跟他说过他的敌对者不是她了吗?
但是那位征服者非常固执,巨剑依然指住她文风不动。
真是的,那一回她以为他是在向她打招呼,想说他真是大度能容,不但不责怪她把诺曼人的军情透露给哈罗德知道,还这么客气有礼,所以很自然地回了一下礼,没想到之后的每一场战争开始前他都要把剑指向她,倘若她不回礼,巨剑就不会转向英军,巨剑不转向英军,战争就别想开始,大家一起等到地老天荒吧!
这是某一种不为外人知的神秘仪式吗?
历史上好像没有记载嘛!
「好好好!」叹着气,她不得不提起裙子曲膝施礼。
果然,她一施完礼,巨剑便转向英军了,于是,号角齐鸣,战斗开始。
起初,部署在威尔登山峰顶两侧翼,起码多出诺曼人一倍的英军居高临下,兵器锐利,给予沿山坡向山顶推进的诺曼人严重杀伤,诺曼人左翼逐渐向山下败退,中央的诺曼人也受到影响后退。
在混乱之中,征服者镇定地重整旗鼓,由骑兵在前,步兵随后,向英军发动第二次进攻,此时英军由于光顾着追杀敌人,因而导致自身队形混乱,遂被征服者挽回了败局。
「帅!」南丝忍不住用双臂比出一个大大的胜利手势,并大声欢呼叫好。「真是酷毙了!」
但这场战斗一整天不断拉锯,诺曼人始终无法突破英军密集的防线。
直至接近黄昏时,征服者改变战术,利用英军轻率出击的弱点,命左路军佯败将敌人引开坚固有利的阵地,然后诺曼人向后退到谷底,再上山,待敌人追击时,征服者即率右路军猛攻,居高临下予以痛击。
哈罗德并没有识破这一计谋,追击时损兵又折将,实力受到严重削弱。
「猪头、笨蛋,哈罗德,你打胡涂了是不是?我不是一再警告你,征服者最擅长的就是以退为进吗?」南丝懊恼地大叫。「看来历史是改变不了的,笨蛋还是笨蛋,征服者始终是征服者!」
没得救了!
眼看征服者抓住这一战机发动最后反攻,同时命令弓弩手高角仰射,南丝心想,哈罗德将在这时候眼睛中箭身亡,一切就结束了……
「耶?!」
南丝错愕地看着哈罗德中箭落马,英军立刻阵脚大乱,全线崩溃,诺曼人乘机杀他个尸横遍野,英军仓皇退走,留下来的撒克逊人尸体至少有诺曼人的两倍多。
可是哈罗德没有死!
他不是眼睛中箭,而是肩膀中箭,不是致命伤,他也不想逃走,但他身边好几个怕死的家伙立刻把握机会簇拥着国王跳上马逃之夭夭,尽管哈罗德大吼着,「不能退!不能退!」
也就是说,征服者尚未征服英格兰,因为只要哈罗德还活着,撒克逊人就不会降服。
历史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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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格兰军逃进白亚山区之后,公爵便停止追击,因为他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也明白胡乱闯入不熟的山区里很容易让自己踏入陷阱。
这种明知有危险的状况,他绝不会轻易陷入。
起码在这一场战役与随后的追击过程之中,哈罗德的军队业已减少了三分之一还多,而且哈罗德本人也受了伤,不但大大折损了英军的实力,也大大消减了哈罗德护卫领土的信心。
人一旦失去信心,做任何事都不容易成功。
于是他率军回到哈斯丁,准备在清理过战场并巩固好防卫要塞之后,再领军继续追剿哈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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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啊!
现在就回去吗?
可是历史已经改变了,天知道结果究竟是如何?
「怎么办?怎么办?」木然地呆望着正在收拾残局的战场,南丝犹豫不定地喃喃自问。「到底该怎么办?」
确实,征服者业已证明他的能力的确有资格被称为征服者,而不是因为运气好,她已经达到她此来的目的了,但除非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人,不然谁不想知道历史改变之后的结果到底是如何?
她可是想得要死!
但是临出发前她曾向同伴们表示过一个月后就会回去,如果现在不回去的话,她们一定会担心的。
所以,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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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女人怎么还在那里?」欧多咕哝道。「往常她不都是战争一结束就离开了吗?」
因为她要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不知为何,凝望着那失去了自信的僵直身影,公爵有这种预感,而又基于某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情,他不想让她离开,于是,他毫不迟疑地大步走向她,并在隔着她尚有一大段距离时停住,然后抽出巨剑……
「慢着、慢着,大哥,你想干什么?」欧多慌忙拉住他的手臂。「你不是想做我心里正在想的事吧?」
但公爵粗鲁地推开他,并奋力将巨剑抛向空中画出一道圆弧,然后剑尖朝地笔直落下。
「天哪!」欧多呻吟。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他忘了骑士的剑是骑士精神的化身,宁愿失去自由、失去生命,也不能失去自己的剑吗?
惊愕地瞪住笔直插在她身前地上的巨剑,南丝并没有被吓着,反而怔愣地打量起那把剑来了。
仍左右晃动不已的巨剑比一般宽刀剑要来得更长,起码有一米二以上,护手宛如老鹰的金色羽翼,上面缀满了名贵的彩色宝石,而剑柄是纯黑色的,最顶端嵌着一颗硕大无比的红宝石。
天哪,只要拥有这把剑,她就发了!
不过,他真的要把它送给她吗?
疑惑地,她将视线投向山谷下的征服者,只见他两脚岔开分立,双手扠腰傲然地瞪住她,那姿态就像是……
她禁不住爆出大笑。
不,他不是要把剑送给她,他是在向她挑战,挑战她是不是敢再看下去!
天知道他是如何猜到她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再看下去的,不过,他倒真是帮助了她下定决心。
她要继续看下去。
对方都已经向她提出挑战了,她怎能示弱呢?
反正最终底线是三个月,现在才刚满一个月,就算她再多留一个月,想来她们应该也不会担心到哪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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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姿态又恢复了自信的神采,清脆的笑声回荡于山谷之间。
不是银铃般的天真笑声,也不是矫揉做作的淑女笑声,不是淫荡蛊惑的柔媚笑声,更不是粗鲁豪放的放肆笑声,而是一种非常自然的轻快笑声,宛如雀莺啼鸣那般悠扬悦耳。
她还会再回来。
她的神态令他松了一口气,她的笑声却使他腰际一阵发麻,小腹立刻起了不合时宜的反应。然后,公爵发现战场上所有正在收拾残局的士兵们,包括他那四个忠心的得力家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笑声的方向望去,忘了手上的工作,着迷似的盯住少女。
他有点不高兴……不,是很不高兴!
幸好在他失去自制破口大骂之前,欧多适时又开口了。
「咦,现在她又是在干什么?」
闻言,他忙移目望去,见少女很努力的想要把剑拔出来,但那把剑一点都不肯跟她合作,于是她耸耸肩,弯身把一卷羊皮卷绑在剑身上,然后对他指指剑,再提起裙襬施了一礼,随即上马离去。
公爵与欧多相对愕然。
她竟然在唱歌,撒克逊人的语言,奇异的陌生曲调,夹在达达马蹄声中渐行渐远去。
Heroes rise, heroes fall; Rise again, with it all; In your heart, can't you feel the glory?(英雄挺身而起,英雄倒下;再次挺身而出,付出他全部所有;在你的心里,你不能感到那份光荣吗?)
Through the war, through ourpain; You can move worlds again; Take my hand, dance with me@@(经由战争,经由我们的痛苦;你能再次改变世界;握住我的手,与我一起跳舞……)
英雄?
指他吗?
公爵暗忖着上前去取下剑上的羊皮卷。
你还没有得到最后胜利呢!
是还没有,但是……
他抬眸,伊人踪影早已消逝,抓着羊皮卷,灰色的瞳孔倏地迸出一股犀利的坚定光芒。
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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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德退回史泰宁养息并重整军队,征服者威廉大公乘机拿下伦敦和查特威尔,然后再继续往西南推进。
他打算用包围的方式困住哈罗德。
「……看样子哈罗德是打算先死守住阿杜河,等他准备好之后再进攻。」
双臂环胸,两腿岔立,公爵眺望着澄蓝的大海低低地闷哼一声。
「他的兵力?」
「原来有一万多,经过连番战事,现在估计不到八千。」罗勃男爵面无表情地对应。
「而我们有六千多,」赫里德扳着手指头计算。「再扣掉驻守各地的士兵和镇守伦敦的施鲁斯,只剩下五干名骑士与士兵,以及四员大将,如此一来,他们还是多我们一半人马……」
「你又怕了?」
每次赫里德尽说一些无聊的事时,契斯特就忍不住要插进去挖苦一下,而粗犷又粗鲁的赫里德也总是「不负众望」的立刻怒跳起来。
「谁说我怕了?我何曾怕过,我连『怕』那个字怎么写的都不……」
「你根本不识字!」契斯特凉凉的又凑进去一句。
赫里德噎了一声,随后更是暴跳如雷。「该死的你,为什么老是找我的碴?我欠你钱吗?还是偷你老婆了?」
契斯特歉然的耸耸肩。
「很抱歉,我还没有结婚,没有老婆给你偷。倒是你老婆,小心被我偷了!」
气得差点昏倒,赫里德唰的一下抽出剑。「我杀了你,你……」
「收回去。」
赫里德僵了僵。「可是他……」
浓灰的眼眸徐徐横过来,布满暴风雨前的沉重乌云。「嗯?」
被那警告意味强烈的灰眼一瞪,赫里德的心腔子立刻紧缩起来,「好好好,我收、我收!」忙不迭地把剑收回剑鞘里去,然后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契斯特。」
跟眼神成反比的声音温和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就连一向吊儿郎当的契斯特听了也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大人?」
「请你少开口。」
原来只是要他少开口,不是要他的舌头。
「是。」契斯特暗暗松了口气,再吐吐舌。
「我们的兵士经过严格训练,足以对付一倍以上的敌人,所以,哈罗德守不住阿杜河。」公爵以斩钉截铁的语气作下结论。「现在,诺曼底那边的情况?一
这可是你叫我开口的喔!
一布列塔尼和梅因都没有问题,但弗兰德人就难讲了,他们非常有可能破坏盟约。」契斯特一本正经地说。「不过那两个家伙应付得了,何况还有阿奎丹伯爵会帮忙,这样应该更没有问题。」
一你是说我那两个堂弟?」公爵低沉地问。
一没错,他们是你的堂弟,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的能耐。一
「的确,他们应付得来,如果只有弗兰德人破坏盟约的话。」公爵颔首。「不过只要有阿奎丹伯爵,大致上应该不会出现他们应付不了的危机。一
「你怎么知道诺曼底那边会有问题呢?」赫里德忍不住问。
公爵瞄他一眼,再瞟欧多一下,无语,欧多决定是哥哥要他代替回答。
「因为那位少女坦诚她已经把我们这边的情况全部都透露给哈罗德知道,那必然也包括诺曼底那边的状况,所以大哥才要达累姆赶回去看看。」欧多钦佩地说。「果然,哈罗德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派人过去诺曼底,妄想破坏诺曼底的和平以逼迫我们退兵。」
男人看不见女人准是瞎子,那位奇异的少女大家早就发觉了,但没有公爵的命令,谁也不敢多事,最多暗中议论而已。特别是在战争进行当中,如何保住小命最要紧,女人那种东西可以等生命没有危险时再来流口水哈两下还来得及。
不过如果是那种会陷害他们的女人,岂能轻易放过,不用公爵下命令,忠心的家臣也会主动「处理」。
「该死的女人!」赫里德愤怒地脱口道。「下次再见到她出现,我就先去宰了……噎!」
几乎没有看到他动,只是一瞬问,公爵已单手掐住赫里德的颈子,脸上的表情足以令太阳结冰。
「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保证会亲手把你撕成两半!」
赫里德惊恐地拚命眨眼--因为他无法点头或出声表示他明白了,还有,他也快窒息而死了,然后公爵大人就会少一位最忠心的家臣,他不希望公爵大人因此而后侮莫及。
公爵大人也满意了,所以下一秒钟,忠心的家臣就被扔进海里去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相信下次他在说话以前一定会先在脑子里过滤一下再出口。
看看在海里挣扎着浮上水面的同伴,再瞟向脸色已恢复冷静的公爵,契斯特咳了咳,心中已有所颖悟。
「威廉,如果你很在意那个女人的话,那么我想我最好先告诉你……」他慢吞吞地说,一面打量公爵的表情。「自四天前的战役之后,听说那个女人并没有回到哈罗德那边……」
公爵神情不变,只轻轻撇了一下唇,无声的轻蔑尽在不言中。
「哈罗德只顾着自己逃命,就算她要跟也跟不上。」
「我知道、我知道,但重点是……」契斯特顿了顿。「首先,她一个女人单独一人如何生存?」
真该死,他怎么疏忽了这点!
「你,马上带一小队人去找到她,提供她所需要的一切!」公爵立刻下达指示弥补疏失。
契斯特颔首。「这个简单,不过恐怕还不够。」
墨黑的眉高高拱起,「什么意思?」公爵问。
「根据探子回报,哈罗德连战皆输,尤其是哈斯丁一役更是惨败,哈罗德那些撒克逊士兵开始在鼓噪,说这一定是那个女人害的,你知道,撒克逊人认为女人出现在战场上是不吉利的。为了安抚士兵们,哈罗德只好下令一见到那女人就捉起来,说不定会把她当作女巫烧了。」
「无知!」公爵低斥。「去,找到她,把她带来!」
「如果她不肯来呢?」契斯特试探地问。「用武力?」
「武力?」公爵好似很不可思议地重复这个词,继而大皱其眉。「当然不,说服她!」
现在契斯特明白了,对那个女人,大领主不仅是在意,而是非常中意。
「好,我会尽我所能的说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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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契斯特找到南丝的时候,正是南丝最灰头土脸,淑女气质最缺货的时候。
「Shitt!Shit!Shit!」
她正在尝试要生火,因为她快要冷死了。
事实上,她一直跟在诺曼军队后面,因为她不知道哈罗德跑到哪里去了,不过这个不重要,只要能继续看下去,跟在谁后面都无所谓。
问题是,再也没有人提供她食物与住宿之处,连着四天,她只能采摘野生苹果吃,如果看不见苹果树,尚未熟透的梨子再酸再涩也要硬吞。
她已经决定,回去之后,她再也不会碰任何苹果或梨子。
可是还有更糟糕的事,现在正是多雨季节,一场雨来就差点把她冲进英吉利海峡里去了。
譬如此刻,她刚经历一场生平仅见最莫名其妙的倾盆大雨。
原本还是寻常阴霾的天,看着沉重得好像要压下来了,其实都是骗人的,但刚刚却忽然唰的一下彷佛水库泄洪似的在一秒钟之内就让她变成落汤鸡,躲都来不及,有好一会儿她都一脸茫然地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三分钟后又好像自来水厂断水似的,突然一滴水也没有了。
「$#$@$#%!」
咒骂着,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山洞,她颤抖着把一身湿衣服换下来,但还是很冷,所以她试图要生火取暖。可是虽然点打火机是很简单,但说到要如何把一堆半湿的树枝燃起来,对她这个天才而言,实在是一项最大的考验。
结果是她通不过考验,她这个天才竟然生不起一把火!
她会制造时光机,她也能够计算出这个宇宙空间与她出生长大的那个宇宙空间的距离是多少,她甚至可以制造出火药来,但她却连该死的一把火也生不起来。
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只会等着人家伺候的大笨蛋!
「咳咳咳……Shit!Shit!Shit!」
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备尝艰困、饱经风霜,在她已经焦头烂额到脸上一片乌漆抹黑也不自觉时,上帝终于有空处理她的求救:火着了。
上帝保佑,终于点燃了,但是……
为什么才几根树枝而已,烟雾会这么大?
她呛咳着把包在湿发上的浴巾拉下一角来掩住口鼻,再把更多的树枝放进火堆里,然后拚命用手把烟雾扬出去。
也许她还没开始暖和起来,烟雾就已经先呛死她了!
正在这么想着,突然,扬烟雾的手停了下来,她怔愣地望着洞口。
「你们……」几个高大的诺曼士兵完全把洞口都堵住了,他们是谁?「啊!你们是那家伙身边的人?」想起来了,中间那个挺英俊的高大男人是常常跟在征服者身边的家臣之一。
那家伙?
契斯特的眉毛滑稽地挑了一下。「对,我是,咳咳,那家伙身边的人,我叫契斯特。」
「原来是契斯特男爵。」也就是未来的契斯特伯爵。「你为什么往回走?」
「我是来找妳的。」契斯特先向旁边的诺曼兵吩咐几句,再走进洞里。「威廉要我来请妳和我们一起走。」
「请我和你们一起走?」南丝想了一下。「那个可以待会儿再说,能不能请你先处理一下这个火,烟雾是不是太大了?」
契斯特笑着蹲下,顺手拿起一根最粗的树枝。「我已经叫他们去找柴火了。」
「我知道,不能用潮湿的树枝嘛!但是这种天气,哪里找得到干燥的木柴?」
「很简单,这样。」契斯特抽出匕首来把粗树枝的皮削掉,露出里面的干燥部分再拿给她。「刚才的雨很快就停了,潮湿的部分不会太多,这样就可以了。」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所以说,天才与笨蛋仅是一线之隔。
很快的,那些诺曼兵找来许多粗大的柴火,削去树皮之后再放进火堆里,果然就不再引起漫天烟雾。随后,他们又取出黑面包、肉片,以及装麦酒的皮囊,南丝的眼睛立刻像火把一样燃烧起来。
发霉也无所谓,只要不是苹果或梨子就好了!
南丝一扯下浴巾,契斯特才发现她的脸脏到不能见人,不禁有点失望。不过她的双眼不可思议的清澈、明亮,而且像星星一样会闪闪发亮。
他就着皮囊喝了一大口麦酒,然后问:「妳,决定要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南丝瞄他一眼,继续把肉片夹到面包里,仍然没有察觉自己脸上有多脏。
「不,我决定不跟你们一起走。」虽然她确实很想去瞧瞧诺曼底征服者的样子,但如此一来,很有可能会失去旁观者的立场。
「为什么?」
「因为我只是旁观者。」
「但之前妳不是和哈罗德一起走吗?」
「错,我只是跟着他们,就像我现在跟着你们一样,仅仅是尾随在队伍后面,不过哈罗德会替我准备住处和食物。」话落,她咬下一大口黑面包,然后感动得闭上眼睛。「唔,真好吃!」
「我们也可以为妳准备住处和食物,可是现在状况有点不太安全……」契斯特很简洁地把撒克逊士兵的指控和哈罗德的命令告诉她。「所以威廉认为妳跟我们一起走比较安全。」
「哈罗德居然下那种命令?」猛然睁眼,南丝惊讶地停下用食。「我帮了他,他还下那种命令?」简直不敢相信,他是本世纪最大的混蛋吗?
「在上位者,有时候是不得不下一些不得已的命令。」
「可是军队里不是也有其它女人吗?」
「妳说军妓?没错,她们确实是跟随在队伍最后面,不过她们从不会出现在战场上。」
「但我只是旁观,并没有加入战斗。」南丝以抗议的语气反驳。
「在战斗时,大家都看得到妳。」
南丝啼笑皆非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这样?」这样就犯了他们的滔天大罪?
契斯特严肃地颔首。「是的,这样就够了。」
南丝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换了是大公爵,他也会下这种命令吗?」
「威廉?不,他不会有那种困扰。」契斯特不假思考地断然道。「我们诺曼士兵对他是彻底的效忠,绝对的服从,不会有任何疑问。」
「难怪他会赢。」南丝喃喃自语,然后耸耸肩,继续用食。
她并没有作正面回答,契斯特便猜测她是默许了。
「所以,妳决定要跟我们一起走了。」
「不,不要!」南丝专心啃面包,漫不经心地说。「如果真有危险,我会直接回家,他捉不到我的。」这都是妈咪的错,坚持女孩子就算饿到想要把身边的人宰来吃掉,还是要斯斯文文的小口小口吃。
「妳家在哪里?」
「……非常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
非常非常非~~常遥远?
这样大领主可能会不太高兴喔!
又喝了一口麦酒,契斯特决定采取另一种方法。「妳不敢去见他?」
他想激她,可是……
南丝奇怪地瞟他一眼。「为什么不敢?」
「妳担心会喜欢上他?」虽然威廉不像他这么英俊,但他不得不承认欣赏威廉的女人就是比欣赏他的女人多,这点实在令人费解得很。
「我?喜欢他?」南丝再次愕然,不过这回她愕然之后的反应是大笑。「他都有老婆孩子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真是抱歉,她可没有作第三者的偏好,也没有作小老婆的欲望。
她的笑声听来果然待别令人舒服,不过她说的话……
契斯特怔了一下。「老婆孩子?威廉?没有啊,他还没有结婚啊!甚至连固定的女人都没有,也没有订婚,什么都没有!」
笑声戛然而止,南丝更惊讶了,「他还没有结婚?但是……」迟疑一下。「请问他几岁了?」
「二十九。」
「二十九?!他才二十九?!」南丝惊呼,然后错愕地傻住。「上帝,原来他……」早知道这个空间宇宙的历史必然有些许不同,原来不同在这里。「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头子呢!」
「老头子?」契斯特差点呛到。「妳……妳几岁了?」
「十七。」
这……也不算相差太多吧?
契斯特清了清喉咙。「那么现在,妳或许会担心了?」
南丝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承认,「没错,他是我欣赏的那种类型,我不敢保证我一定不会喜欢上他,所以……」她抬眼与契斯特直视。「我更不能和你们一起走。」
咦?她居然承认了!
这……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为什么?」
南丝耸耸肩,继续啃面包。「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家,而如果我真想回家,那就一定不能喜欢上他,不然我不是回不了家,就是会痛苦一辈子。」
契斯特还是不了解。「为什么?威廉也可以陪妳回家呀!」
征服者可以陪她回家?
南丝再次愕然。
他干嘛陪她回家?现在到底是讲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偏离主题太远了?他们都还没见过面呢!怎么说得好像她已经是他老婆了。
南丝横他一眼,有点不耐烦了。
「很抱歉,那个地方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其它人去得了,明白了?」
契斯特很老实的摇摇头。「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懂。
放下面包,南丝很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好,那我这么说你一定会懂……」
「呃?」
「打死我也不跟你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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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这么说的。」
契斯特一脸无奈,见状,赫里德喜不自胜,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嘲笑他了。
「原来你的魅力也有失效的时候。」
「你在开玩笑吗?」契斯特以「你是笨蛋」的眼神回视他。「那是威廉中意的女人,换了是你,你敢把你的魅力用在她身上?」
赫里德窒了窒,不觉瞄过眼去偷觑大领主一下,悚然发现大领主正用「杀了你」的眼光劈得他头破血流,骇得他不禁猛打一个哆嗦,拚命摇头。
「不敢!不敢!」
欧多不由得失笑。「真是,斗不过他就不要自找难看嘛!」
「愚蠢!」鲜少开口的罗勃也咕哝了一句评语。
收回目光,公爵把视线移到火堆上,若有所思的凝住。
「无论如何她都不肯跟我们一起走?」
「她是这么说的。」契斯特无奈道。
「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公爵一边用树枝拨动火堆,一边喃喃自语。「那是哪里?为什么除了她,没有其它任何人去得了?」
「我说,威廉,」契斯特决定把想好的提议说出来。「既然她不肯来,你不能去见她吗?」
树枝停止拨动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不,不能现在。」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得到最后的胜利。」
契斯特不明白得到最后胜利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大领主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依据他的经验,这个理由如果大领主不愿意主动说出来的话,旁人最好不要多嘴,否则他也会跟赫里德一样,被毫不留情的目光杀!杀!杀!
「那么我们只好派一小队人马保护她。」
公爵沉吟片刻。
「不,两队,另外,准许他们在有撒克逊人企图攻击他们时施放紧急烽火。」
「好。」契斯特领命,起身正待离去,忽地又回过头来。「威廉,你不想知道她长得如何吗?」
犹豫一下,公爵徐徐抬眼。「她长得如何?」嘴里说不在乎女人的外表,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契斯特咧出白牙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很脏,非常非常脏,事实上,我从来没见过比她更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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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非常非常脏的女人正在洗澡。
热水澡。
这是她进入这个世界以来洗的第一趟热水澡,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出门在外大都是跳进河水里泡两下就算洗过澡了。
「那个征服者还不赖嘛!」泡在热水盆里,南丝觉得自己彷佛置身天堂。
那些公爵派来的人,说是保护她,其实有一半是在充当她的奴隶,只要一句话,立刻服务到家。
供她过夜的屋子必定会先整理干净再请她进去休息,送来的餐食是热食--虽然同样简单,床上铺着柔软的皮毛,身上盖的是上等丰毛毯,威廉甚至还命人送来好几件女人的精致长袍和斗篷。
「他比哈罗德体贴多了。」她喃喃道,同时开始洗头发。「对女人而言,这个男人的条件还算不错呢!有度量,又体贴,年纪也不大……」自言口自语到这里,因为契斯特说过的话,她不知不觉陷入一片想象当中。
二十九岁的威廉大公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注意到他的身材非常高大,也看得出他是黑发,契斯特说他的眼睛是灰色的,但会视心情而有所变化,素来以冷静著称,脾气好不好各人观点不同,至于其它部分,最好由她自己看。
怪了,她想看的是这场领上争夺战的结果,为什么要特地去看他?
话说回来,至今为止,他们也没有半个人见过她的模样,这是因为自契斯特出现那天开始,天候便急遽转坏,三不五时的下雨,气温也愈来愈低,所以她一离开屋子就不得不用围巾蒙住口鼻,连吃午餐都要躲在帐篷里吃。
因为她的鼻子天生无法适应冷空气,短时间还好,一超过半个钟头就会开始刺痛,再过半个钟头保证鼻血狂流。
不过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彼此不相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困扰。
她是旁观者,而他也很有风度的接受她的挑战……不,考验,如此而已,因此他们相识或不相识都不是很重要。
现在,她只希望在她回去的日子来临之前,这场争夺战能够结束,然后……
她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