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一名身披战袍,金箍束长发的女性走进天府、昊阳、飞霞三联军的主帅总帐,帅帐中立着一名虎背熊腰的男子。
“方将军,你约本座在会议一刻钟前到达帅帐,是为何事?”
这名男子就是昊阳五子排行第三的方烈阳,也是天府神武将军。
“我很怀疑,是什么人请得动水阁战座为天府联军跨刀。”
低沉的男声,显示方烈阳阳刚沉稳的性格。
“来自一个从不求人的高傲女子的请托。”
“是谁?”
“你是沐掌教的师兄,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很可惜,我不知情。师兄弟阔别数年,再见时发觉圣阳清朗如昔,却眉锁深愁,问他所愁为何,却总是微笑说没事,看了更令人心疼。一年前,圣阳和水阁香座之间,究竟发生何事?”
战座没有回答,这不属于她的研究范围。
“战座、师兄,久等了。”
帐幕一掀,走进一条清隽的身影,俊雅的沐圣阳,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微笑。
三人一齐卷开布兵图,研究敌我兵势分布。
“只要能夺得天峡栈道,便能完全封锁地朝的攻势。”
沐圣阳手指点着地图上朱砂笔圈出的地方。
“地朝失了天峡栈道这个重要据点,必定不敢再犯天府和昊阳观。两国三派的人民也可以得到休养生息。”沐圣阳续道。
“难道你不希望打倒地皇?昊阳掌教和地皇并称当世第一,打败地皇,你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战座斜睨沐圣阳。
沐圣阳叹口气:“天府联军每一次的胜利,代表地朝损失更多人命。战争拖延的越久,两国民生损耗越大。我从无战胜地皇的念头,只希望能速战速决,减少生命的损失。”
“本座会依照你的希望,以最少的牺牲取得最快的胜利。”战座说道。战座简略叙述天峡栈道的攻略计划,方烈阳拍膝称赞,沐圣阳也脸露微笑。
“可是,”方烈阳提出疑问:“放迷香这一步是关键,有谁能胜任呢?”
战座回答:“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巧妙地控制迷香。”
沐圣阳听到这句话,全身一震,方烈阳发现师弟的畏样,装作不知,关道:“姑且不管此人是何方神圣,他愿意帮助我军吗?”
战座看着沐圣阳,说:“如果沐掌教出面,‘她’应该会答应帮忙。”
沐圣阳听战座如此说,俊雅的面容现出一丝哀愁,苦笑道:
“她恐怕不愿再见我一面。”
“本座不知你们之间是否另有过节,当初她为了掌教,一反从不求人的性情,到战苑来请我出征,如今若不愿意帮助联军,岂不是自相矛盾,于理不合?”
沐圣阳叹口气:“很多事不是‘合理’二字就能解决的。我曾有愧于她,依她冷漠高傲的性子,只怕今生不愿再瞧我一眼。唉,我也不该再搅乱她平静的生活。可是,为了天下苍生,也只有厚颜走一趟香苑了。”
方烈阳见师弟神情复杂,料想这个“她”必定是水阁香座,对于一年前香座为恩师治伤后所发生的事,圣阳绝口不提。也许,诚如二师兄逸阳所言,师兄弟多年,他们并未真的了解圣阳,那又有谁能完全了解圣阳,分担他心中的愁呢?
※ ※ ※
“沐圣阳有要事求见香座……”
醇厚的内力传音,使沐圣阳温和的男声传遍香苑每个角落。
“主人,沐掌教求见,是否请他进入呢?”紫妍在功房门外,恭谨地问着。
功房内的华天香,正盘膝运功,听到紫妍的通报,眼眸微张,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随即回复冷漠的神情,淡淡地说道:“本座不见外人,请他回去。”
紫妍张口欲替沐圣阳说几句话,看到主人冷漠的表情,只得静静地退出。
待紫妍离开后,华天香张开眼眸,望着功房外的梅树,思潮汹涌。沐圣阳来香苑干什么呢?
她这一年来苦苦静修,除了修复受损的元功,也是为了将沐圣阳的身影从心中连根拔起。他又为何亲身前来香苑,扰乱她的心呢?
“沐掌教,真对不起,我家主人说不见外人,您请回吧!”
紫妍抱歉地看着眼前这个温和无暇的男子,她向来心折于沐圣阳的温慈,传达此言,令她心中颇感过意不去。
“请转告香座,事关两国黎民,沐圣阳会一直在苑外等候,直到香座一见。”
“就让他等吧。”华天香听完紫妍的传活,冷冷地说道。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沐圣阳的身影凝立在香苑外,不言不动。
紫妍拚着被华天香责罚的风险,偷偷送饭菜给沐圣阳,沐圣阳也仅是微微一笑,谢绝了紫妍的好意。
第三天傍晚,香苑起了风,不久,大雨倾盆而下,沐阳身上月白道袍被雨打得湿透,头发、身上、无一处不是湿淋淋,但他仍是站立不动。
“沐掌教,请撑伞吧,您已经三天未进食,再淋这么场雨,会受风寒的。”紫妍语音哽咽,将手上的伞递给沐圣阳。
她实在不明白,主人为何如此残忍,对待沐掌教这样一个好人如此铁石心肠,更何况,沐掌教曾经救过主人的性命。几次她想冲进功房,清华天香让沐圣阳进香苑来,但是一想到华天香冷漠肃杀的性子,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唉唉唉,就算是铁打金刚,再这样下去,也是会倒下的。”一道绿色的身影,撑着油纸伞,在雨中漫步走来。
“参见药座。”紫妍看见来人,躬身行礼。
“沐掌教,许久未见,看来你过得不太好。”千药婆婆笑嘻嘻地说道。
沐圣阳微微一笑:“一年不见,千药前辈健朗如昔。”
“全天下大概只有你沐掌教如此好修养,落魄至此,还不忘赞美他人。昊阳观掌教苦候香座,已经传遍整个水阁。冲着你叫一声前辈的份上,老身这就进去见香座,为你说几句好话。”
“药座之情,沐圣阳铭感心内。”沐圣陶闻言向千药婆婆一揖到地。
“别、别这样,千药生受不起。”千药婆婆连忙跳开,说道:“说也奇怪,本座向来不是菩萨心肠,偏偏就是看不得你这样仁慈的人受罪。先别谢得太早,香座未必肯给我面子。”
药座说完便走进香苑。
“香座,这么用功,想争武林第一的宝座吗?”千药婆婆笑嘻嘻地踏进功房。
“千药,你没事不会专程来看我练功的吧!”
“咱俩都是爽快人,就开门见山吧。一句话!你究竟帮不帮沐圣阳?”
华天香冷冷地道:“我没有必要帮他。”
“唉,回答得可真绝情。当初你一改冷傲姿态,请求战座协助沐圣阳。如今沐圣阳有难,人在外头吹风淋雨,你竟然置之不理,实在不合常理。”
“本座行事,向来不依‘常理’二字。”华天香冷冷说道。
“哦!请怨我大胆,依‘常理’判断,你和沐圣阳之间一定有什么情仇纠结,否则,他数次救你性命,依你高傲的性子,岂有不还恩情之理?”
“沐圣阳和本座毫无瓜葛!”就连情也是一丝也无,华天香心中凄然。
“是吗?”药座故意拖长语尾,语气暧昧。
“激将法吗?”受不了药座暧昧的语气,华天香冷笑。
“好!就顺你的意,也免得战座怨怼本座。紫妍!让沐圣阳进来吧!”顿了一顿,淡淡地道:“先让他换下湿衣服,省得弄脏了功房。”
千药婆婆心中偷笑,华天香还不是普通的高傲,明明是不舍得沐圣阳淋雨的狼狈样,还以会弄脏功房为藉口,让紫妍好生伺候沐呈阳更衣沐浴一番。
紫妍闻令欣喜地走出功房,到香苑外带领沐圣阳进入,更衣擦干后,才领他前去功房。
华天香听见脚步声,随即背转过身去,她不想,也不敢看到沐呈阳的面容。
“老身我要出门采药,香座、沐掌教,就此告别了。”千药婆婆很识趣地先行告退。
一年未见,昔日的患难之交,如今是以背相向的陌生人。
沐圣阳望着华天香窈窕背影、如雪白衣,乌黑如缎的的长发依旧,却看不到伊人的绝色容颜,心中微感酸楚。
“沐掌教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华天香冷冷地开口。
沐圣阳听她的语气生疏冷淡,心里难过,还是打起精神说道:
“天峡栈道一战,需仰赖香座放迷香的绝技。”
需要帮忙时才会来找我吗?华天香心中涌起一丝凄凉,口气却是淡淡的:
“若本座出手相助,可使战事停息吗?”
“我军一旦攻占天峡栈道,地皇数年之内不敢轻犯。”
“难怪沐掌教不辞千里、纤尊降贵来见本座。”
“沈圣阳听见华天香讥讽的语气,心中难过,一言不发。
“看在战座面上,我会去的。沐掌教请回。”华天香冷冷道。
沐圣阳一怔,未料到华天香音语不过三句,就下逐客令。
好一会儿,他凝目深望着华天香啊娜背影,才叹口气道:“在下告辞。华…香座,请小心保重。”说完便踏出香苑。
听得沐圣阳的脚步声远去,华天香才慢慢转过身来,心跳猛烈,玉颊泛着一抹红潮。刚才强忍着不回头,一年未见,她听闻沐圣阳为组成联军奔波劳累,外有强敌地皇,内需周旋在天府、飞霞昊阳观三派系之间,想必是劳心劳力,不知他是否推停了不少呢?
“华天香,切勿再自作多情,一年前的事,难道你忘了吗?”华天香警告自己。她不是没试过,狠心将沐圣阻挡在香苑外三天三夜,这死心眼的男子就这样不吃不喝,直挺挺地连站了三天。
“我早该知道,这笨道士还是如此毅力惊人。”
想起当初沐圣阳带着她千里奔波,华天香薄唇不禁绽出一抹微笑。
如果药座没有前来求情,她可能还是会见沐圣阳吧!
“沐圣阳啊!沐圣阳啊!难道你真是我命中的劫数?”华天香喃喃道。
※ ※ ※
“联军万岁!联军万岁!”
联军欢呼声震天,在华天香略施妙手,战座奇袭妙策之下,联军成功的攻占了天峡栈道,为时一年三个月的战事,终于落幕。
耳边听得呼声如雷,华天香却是一点也不兴奋,只是静静地收拾,准备悄悄地回到水阁。
“要离开了吗?”温和的男声响起,沐圣阳走进营帐。
华天香一入联军即和战座接头,而他则是军务繁忙,分不开身,于是华天香在营中待了十天,两人竟是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嗯。”华天香简短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多待一晚吧,香座是庆功宴上的大功臣。”
“你应该知道我讨厌吵闹。”华天香讽道。
“为我留下,可以吗?”沐圣阳清澈的眼眸露出罕见的热切,“只有朋友间的谈话,好吗?”温和的恳求,令人不忍拒绝。
“我以为友谊早在那一剑中斩断。”华天想起那心痛的一剑,僵直了脸。
听她提起往事,沐圣阳神色黯然,却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还记得去年元宵夜吗?‘未必明年此会同’,你我有一幸一年后再相逢,人生多流离波折,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见。”
华天香听他如此说,心中一动。原先打定不再见沐圣阳的决心动摇了,毕竟,他们曾经同生死、共患难,一生能有几回如此惊心动魄的遭遇呢?
华天香虽然曾钟情于沐圣阳,却不是矫情的大家闺秀,虽然有紫烟那一桩情仇火在两人之间,但既然沐圣阳能坦然面对她,她有何不能呢?
想至此,华天香道:“你找个僻静的所在吧。”
沐圣阳见她答允,俊眸闪动着光彩,柔声道:“走吧!”施展轻功而行。
两人步上“小山丘,松影摇曳,月洒叶间,往下望,军营灯火闪烁,却不闻喧闹声。
“你怎么找到这宁静之处?”华天香问道。
“每当军机繁忙,人事难解之时,就会单独到这小丘上静坐沉思。”
听沐圣阳如此说,华天香心中微有暖意,此地只与她分享,不是吗?
强自压下再度生起的情素,华天香说道:
“庆功宴上不见主帅,你不会过意不去吗?”
沐圣阳微微一笑:“让烈阳去伤脑筋吧!”
随即吟道:“幸有知己可相亲,何须擅板共金尊?”幸得有知己可以亲近,何需饮酒谈唱的热闹场面呢?这正是他此刻的心情。
“异邦宋国的诗吗?”华天香偏头问道。
“是啊!”沐圣阳温和回应,神情愉悦欢畅。战事一息,两国人民从此安居乐业,加上此刻知己在身边,沐圣阳一年多来的郁结一扫而空。
华天香见他俊颜含笑,不觉将一年前怨忿凄冷的心情全抛到脑后,起而代之的是怜措之心,说道:“统领联军,派系相斗,人心不齐,是份苦差事吧?”
“也唯有你,能了解我的苦处。”沐圣阳心道。
但碍于身分,不能将此坦白话语说出口,只是向华天香微微一笑,说道:“曾经艰苦,如今也已雨过天晴了。”
华天香看到熟悉的温和微笑,明白他坚毅宽和的性情,总是将自身辛苦视为云淡风轻,不愿多谈,于是转换话题:“从哪儿得来异邦好诗呢?”
沐呈阳笑道:“还记得我二师兄逸阳吗?他听说我带兵辛劳,便拣了些送来军营,说有料忧解怀之用。”
“我以为,昊阳观的清修之士不读抒情渲染之作。”华天香语带嘲谑,一如两人往日相处情景。
沐圣阳闻言微笑,讥讽、一针见血的华天香,比起客气冷漠的水阁香座,让他心中温暖许多。他说道:“不错,修道志在清心,昊阳观中向来禁阅诗词歌赋等杂学之书,我从小也只有读过道家经典,参以儒、佛书籍,诗词之类,的确是一首也未曾读过。”
华天香凤眼斜睨,道:“沐掌教军中读禁书,真是好智慧啊!”
言下之意,身为掌教之尊,居然公然在帅帐中读禁书,兵马倥偬之际,昊阳观诸人谁也不会去注意。
沐圣阳闻言朗声而笑,体内浑厚内力自然而生,清朗笑声竟在山谷中引起波波回音,传至山下。
山下的方烈阳,听得清楚,是师弟的笑声,不禁诧异。
沐圣阳素来温雅内蕴,除非是心中非常愉悦,否则笑声难闻。
听这笑声充满愉悦欢畅之意,方烈阳暗道:“这水阔香座恐怕是圣阳的知心人。”
山上的沐圣阳,正将所读之诗一一念给华天香听。
沐圣阳不论练功或读经书勤恳,就连赏诗,也是将佳句全部记诵于心。
几十首诗这般讲下来,就连华天香也佩服他,居然在军务繁忙之际,还能有这份闲工夫,想来,又是少睡少眠了。华天香道:
“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嗯,本以为诗词乃弱质文人之作,内容不外咏风吟月,悲情伤意,想不要,也有如此豪壮之作。”
沐圣阳笑道:“一点就点到最得我心之诗,香座真是好眼光!”
接着朗声吟道:“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
沐圣阳抽出腰间长剑,随吟而舞:“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青光闪烁,剑气纵横,树叶飒飒而落。平阳剑法气势磅磷。
华天香心中暗道:“难怪紫烟那小丫头虽只得皮毛,还能刺伤我。那日沐圣阳若真拔剑相向,恐怕非败之不可。
眼见沐呈阳白袍飘飘,一路平阳剑法使来,凛然生威,英风中蕴温雅,亦威亦侠亦温文。
“今生得识如此男子,还有什么奢求呢?”华天香如此想,心中情结顿解。
她华天香能被天下人尊崇的沐圣阳视为知己,即使不能结为终生伴侣,已然不虚此生。
沐圣阳看见华天香眼中的赞赏之色,知她极欣赏平阳剑法,马上生出传剑之意,但碍于身分,不便相传。
昊阳观武学向来不外传,除非是夫传妻。父传子,或是兄传妹,而当初飞霞派常门强施压力,要他收紫烟为妹,就是为了这套平阳剑法。
一想于此,沐呈阳突然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走至华天香面前一揖,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华姑娘成全。”
华天香见他神情郑重,一定不是普通要求,便道:“你直说吧。”
“沈某不才,希望能和华姑娘结为异姓兄妹。”
的确是不情之请,而且是匪夷所思。
华天香愣了半晌,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疯了吗?昊阳掌教和水闻香座结为兄妹,天下人会如何震惊,沐圣阳一生清誉将会毁于一旦。
华天香峨眉高扬:“你最好考虑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沐圣阳道:“香座有功于联军,就是有功于天下,即使以前声名不佳,终究暇不掩喻,相信天下人会乐见其成的。”
“想将我的名声漂白,让正道中人接纳吗?”华天香狭长的凤眼闪过一抹讥消,冷冷道:“若说我不屑与你们‘正道中人’为伍呢?”
沐圣阳知她性子高傲,便道:“抛开名声不谈,若和沐某结为兄妹,和飞霞派紫烟也可化敌为友,而身为沐某义妹,在下必当将平阳剑法倾囊相授。”
还是为了飞霞派的紫烟吗?为了她,连平阳剑法都拿出贿赂,华大香心中很不快,但还是答应了,因为她就和沐呈阳的师兄们一样,无法拒绝沐圣阳的恳求。
两人就在这小山丘上,搓土为香,肩并肩跪下。
沐呈阳朗声说道:“皇天在上,沐圣阳今日与华天香义结金兰,从此一生,祸福与共,誓不分离。”说完便朝天拜了三拜。
华天香也随着伏身而拜,心中却暗道:“想来当初他对紫烟也是发下如此誓言,无怪对她所犯之错万般维护。”
华天香错了。沐圣阳收紫烟为义妹,乃受飞霞派长辈所迫,结义之礼虽然盛大,在两派长辈观礼下行结义之礼,心中并不情愿,当时沐圣阳并无说出“从此一生、誓不分离”如此誓言。
对沐圣阳而言,紫烟是形式上的义妹,华天香却是他的真心。
有多少人知道沐圣阳的真心呢?他总是为天下苍生奔波,为别人着想,世上有谁知道他的真心呢?恐怕连他的四位师兄和华天香都不知道。
昊阳掌教和水阁香座,这两位武林中大有来头的人物,就在天峡栈这旁的小丘上,结为义姓兄妹,这一刻,恐怕是武使史上前所未有。
沐圣阳神情相当愉悦,指着山丘下,分据天峡栈道两边的点点营火说道:“你看,天朝和地府加起来数十万名士兵,都是你我的见证人。”
华天香没有回答。沐圣阳拉起她的手,微笑道:“身为联军主帅,我应该向士兵们介绍新收的义妹才是。”
“你……”华天香秀颜显出不赞同的神色,却被沐圣阳拉着手就往山下走。
沐圣阳真的是圣火吗?华天香开始觉得圣人和怪人不过是一线之隔。
在武林,水阁香座是何等神秘的存在,见过她真面目的男人,通常会受点教训。沐圣阳却要她在数万士兵面前抛头露面,无疑是要将她透明化,打破在大男人心态下,恶意歪曲水阁的谣言。
华天香冷冷道:“你知道以往看到水阁香座的男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沐圣阳道:“武林传说,见过水阁香座真面目的人,从此再也看不见。”脸仍是温和的微笑。
华天香柳眉一挑,“难道你希望全营土兵都在一夜之间成为瞎子?”
沐圣阳微笑:“那只是谣言,我相信你出手伤人都有充分的理由”
华天香秀颜出现不以为然的神情,“何以见得?”
沐圣阳微笑道:“因为我并没有变成瞎子。”
华天香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有的男人在见到我之后变成瞎子吗?”
林圣阳沉静地道:“因为他们眼中露出淫意。”
华天香清丽的容颜扳起,“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为何讨厌男人,为何要我去见大军营的男人?”
沐圣阳俊眸含笑:“我敢保证,士兵们不敢对你无礼,就连看也不敢多看几眼。”他紧握了华天香的手一下,“因为你是沐圣阳的义妹。”
※ ※ ※
原本在庆功宴上沸腾喧闹的将士们,突然安静下来,不可置信的表情出现在每个人脸上,包括紫烟。每个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却不敢向坐在主帅身旁的白衣美女多望一眼,各自低着头饮酒,原本吵闹的气氛,突然使得诡异地安静。
华天香道:“看来我若不出去,全营士兵整晚都要闷着头喝酒。”
沐圣阳笑道:“也好,就我们兄妹几个好好聚聚吧。”
他向方烈阳微一颔首,师兄弟两个便很有默契地同时走出帐外。
三人都没发觉,飞霞军中有一双嫉妒得欲喷火的美丽眼睛,望着他们走出去。
“大哥竟然认那水阁妖女做义妹,他到底在想什么?”紫烟愤愤地想着。
当初她虽然和沐圣阳在昊阳观众人的注目下风风光光地行了结义之礼,沐圣阳却从本将她引见给昊阳五子其余四人,越想,她心中的嫉妒越深。
“方烈阳,天府山陵人氏,五阳中排行第三,“低沉爽快的男声,显示此人豪迈阳刚的性格。
华天香打量了方烈阳一眼,虎背能腰,浓眉大眼,十足阳刚气息的男子,和温和的沐圣阳、优雅的杜逸阳相比,是截然不同的气质。看来,吴阳五子,都是不平凡的男性。
“圣阳的义妹,就是我们师兄弟的义妹。”方烈阳说道:“可惜大哥、二哥和四弟不在,不能来给妹妹见礼。”
沈圣阳说道:“香座已在杜家庄见过二哥了。”还曾经想下手杀她呢,沐圣阳心道。
二师兄若得知他和香座结为兄妹,不知有何反应?想至此,他不禁莞尔。
方烈阳笑道:“圣阳,你也真拘谨地过头了,到这时还称她香座。”
沐呈阳微笑,“说得也是。香妹,你从此就改称我五哥或子煦吧。”
华天香听得他温和的一声“香妹”,身子不禁颤了一下,从未有人如此亲近地称呼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华天香显然很不适应兄妹关系,一下子凭空多出五个哥哥,简直令她无法接受。
方烈阳将她僵硬的反应看在眼里,笑道:“妹妹和四弟的性子倒是颇为相像,不太爱搭理人。圣阳,我和战座还有事商讨,你就和妹妹好好聊聊吧。”说完便离去了。
“今后有何打算?”沐圣阳温柔地问道。
“回水阁。”华天香仍是简短地回答。
“不和紫烟好好谈谈?现在她也是你的义妹了。”
华天香冷冷道:“你知我向来不多话。”
沐圣阳叹了口气,说道:“香妹,我知你仍不肯原谅紫烟毒害之仇,能否看在愚兄的面上,原谅她呢?”
华天香冷冷道:“我可以原谅她,她未必肯放过我。”
沐圣阳问道:“此话何意?”
华天香定定地望着他,说:“你真是不了解女人心。”
他难道没察觉出,紫烟对他强烈的爱恋和占有欲吗?
沐圣阳微微一笑:“可是我了解你。”
华天香听他如此说,双颊红晕,尴尬地转头避开他清澈温柔的目光。
当一个男人温柔地对女人说了解她时,是如何的令女人心动?
沐圣阳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女人的吸引力有多大。即使他有一身道袍来武装,即使他律己甚严,即使他很少露面,很少展露武功,但是,他英俊、温柔、无暇的气质,使见过他的女人,无不沉醉在那一泓温柔的目光中。
紫烟如此,紫妍如此,乐芳公主如此,女中豪杰药座如此,香座呢?
女人喜欢干净的男人,这个男人能够体贴她、尊重她,看着她的时候,眼光清澈温柔,没有一丝邪念。
女人是矛盾的动物,打扮得美丽希望男人注目,却又希望男人用欣赏灵魂的眼光赞赏她的美丽。
沐圣阳若以为那一身象征出世的道袍会使所有的女人对他断念,那他就错了。月白道袍更衬托出地闲雅出尘的气质,只会更令人倾倒。
一般的女人,不敢跨越世俗观念的鸿沟,只敢远远站着欣赏这一朵脱俗白梅,乐芳公主和紫烟,却想将白梅采回家,成为属于她一人的香气。
华天香呢?
她不敢奢望沐圣阳对她有丝毫爱意。
华天香素颜一整,红晕的双颊登时换上漠然之色,淡淡道:“就算我肯见她,她未必乐意见到我。”
沐圣阳眼中露出温暖的欣慰之意,他知道,华天香外表虽冷漠,却从来没有拒绝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