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宽广的办公室里回荡不怕死的笑声。
无视于主人的冷眼,坐在沙发上戴着墨镜的男人笑到岔气,他的身旁另外还有一个极为斯文的男子。
“你可以再笑得大声点,没关系。”办公桌后的唐沐颐切齿出声。他要是再不说话,只怕他的能干秘书会打电话报警,说他的办公室里来了个疯子。
“哈哈……哎,咳!四哥,你真是……噗!哈哈……”话说了一半没完,墨镜男人再次爆笑出声。
“唐——颉——楠!”唐沐颐额上爆出青筋。这个排行老六的小弟,老是爱跟他唱反调。
“哎,好……好啦!”唐颉楠抹去眼角的泪水,平平乱调的气息,一脸无辜地看向他四哥。“我只是没想到,一向魅力所向披靡的美丽四哥,居然会踢到这么大的铁板。”
只要想到萧铭跟他转述的那种情景……噗——又想笑了。
这则“惨案”肯定会让他们几个兄弟喝酒聊天时笑上一个月。
好不容易顺了气,他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野性狂放的俊逸脸孔。“结果咧?你没有叫那个人赔偿你啊?”
唐沐颐瞪他一眼。“你不是打听得很详细吗?”还来问他做什么。
“哎,四哥,我是关心你耶!”所以闲来无事探探手足的八卦是必备功课,绝对绝对没有挖苦的意思好吗?“总之我猜,宽宏大量又极具绅士风度的四哥,一定是原谅了那个少年郎的无心之过,对吧?”唐颉楠表面上正经八百,肚里却暗笑到得内伤。
俊美、高贵、大方的四哥,在众人面前总是保持着无上的优雅,所以,不管对方犯下了什么滔天的大祸,四哥就算咬着牙,也肯定会在人群之前潇洒一笑,故作不在意。
只是可怜了那套新亚曼尼喽!
“你还有什么废话没说?”唐沐颐没好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小弟的话中有话?
做兄弟二十几年,他连他身上有几根毛都一清二楚。
“我哪是在说废话了?”唐颉楠凉笑,“好啦,找你有事的是二哥,我只是凑巧在楼下碰见他,然后顺便跟上来瞧瞧而已。二哥,你不是说有要紧的事吗?”他转首看向一旁从头到尾沉默无语的斯文男子。
自始至终安静像是不存在的唐襄憬,因为唐颉楠的话而缓缓地抬眼,一双似是能看透人心的黑眸宛若一泓深泉。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唐沐颐。
“二哥,你找我什么事?”唐沐颐其实心里已经猜到八九。
兄弟中一向最淡薄的二哥最近找他找得勤,每次要说的事也不外乎是那一件。
“离你二十七岁的生日还有一个月,务必小心。”唐襄憬语气虽淡,但眼神却很认真。唐沐颐支着下颚,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二哥,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相信那种怪力乱神的东西。”
“我知道,你一向是科学论者。”唐襄憬撇嘴轻笑。
唐沐颐扬眉。“既然如此,你就别再跟我讲那些东西,反正我也听不进去。”
一旁的唐颉楠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你们在讲什么外星话?”他完全听不懂。
“二哥说我二十七岁之前会有一个大劫,一个弄不好,可能会提早上天堂。”
唐沐颐交叠起修长的双腿,轻松的态度彷佛事不关己。
“什么?”唐颉楠倏地问向一脸平淡的唐襄憬:“真的吗二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二哥平常虽然是个平凡的天文学家,但是从小的直觉就奇准无比,十五岁学习命理之术后,更是说什么就中什么,铁口直断,比什么占卜师都来得厉害。
本来他也觉得这种事是无稽之谈,不过二哥每次的预言都奇异地成真,几次下来,他也不得不相信了。
唐襄憬微微侧首,轻缓地启唇:“沐颐的疾厄星座生年科星,本来遇灾都能逢凶化吉,但此大劫是命盘上突现的,躲得过是福,躲不过成祸,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端看沐颐是否能遇上贵人。”
“贵人?”他觉得二哥愈来愈像算命仙,“那现在那个能帮四哥解厄的贵人出现了吗?”基于兄弟间的情谊,唐颉楠还是不免收起玩笑,关心一下。
“颉楠,你不要跟二哥起哄。”唐沐颐半掀眼睑,漂亮的眼瞳充斥慵懒的气息。虽然说二哥有时说的话的确很有玄机,但顶多也只是运气好的巧合罢了。
得不到当事人的支持,唐襄憬一点都没有不悦,他长指习惯地摸上指间的玉戒。“看样子是已经出现了,沐颐也跟他有了接触。”
“真的吗?”唐颉楠连忙回首问向一脸置身事外的唐沐颐,“四哥,你有留意身旁的新朋友吗?”四哥的交往圈复杂得要命,就不知道是否会错过时机。
哎,怎么两个成年男人这么爱算命?他还以为这种东西是青少年的流行。唐沐颐闭了闭眼。
“我谁也没留意。”他撇撇嘴,“我说了我不信这档事,你们跟我说再多也没用。”要是真能预知,那他请二哥帮他算出哪支股票会涨、哪支股票会跌,然后安心地当个大富翁,一辈子吃喝玩乐不就好?
自己的命运是要自己掌控,他一向这样认为。活到这么大,他不也这样走过来的?
“四哥,你也别太铁齿,哪天事情发生,就别怪二哥没提醒过你。”唐颉楠帮了几句。
“好吧。”唐沐颐摆摆手。“我洗耳恭听这样可以了吧?”反正他也是听过就罢,听完了他们就不会再啰嗦。
唐襄憬看见他那副随便的态度,也没有生气,只是勾唇一笑,微微地眯起眼瞳。“你迁移星座生年逢禄星,表机遇佳,易得贵人相助;八字甚好,十二宫皆于巧位,但物极必反,太过于完美的命盘,就愈有可能反弹灾厄,而你二十七岁的生辰则正是你气场最弱之时,本来注定你势必受到正面冲击,但三天前你的垂象产生变动,表示吉凶有了改变。”
唐沐颐听完这一串话,不自觉得眉头打成死结。
“这样啊。”那么多专有名词,有听没有懂,“也就是说我的命运好到连天都嫉妒,所以它就降一个大劫给我?不过你既然说产生了改变,那不就表示没事了?”那还说这么多做什么?
“不。凶兆还是存在,只是有人可以助你一把。”唐襄憬说得轻描淡写,彷佛要遇劫的不是自己兄弟。
“哦?”真那么神就请那个人帮他上班打卡好了,这才真的叫助他一把,“那你也算出那个人是谁了?”唐沐颐压根不信。
三天前,你遇上了什么人让你印象深刻?”唐襄憬反问。
上哥还真要他当真!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好不好?讲求科技的超时代,为什么他要坐在这里荼毒他从小到大所学的知识?
“拜托……”他抚着额,想直接请求亲爱的手足放他一马。
“四哥,二哥不会随便开玩笑的,你就认真一点。”唐颉楠忍不住插嘴二哥的能力他一向深信不疑。
“0K,我妥协。”难以消受他们关爱的眼神,唐沐颐告诉自己要忍耐,三天前三天前……根本没发生什么重要的大事啊。“真要说起来……那天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人,就是吐得我满身那株壁草。”深刻到让他原地气爆!
若那个丑青年就是他命里最大的贵人,那他可不可以请求老天给他一个漂亮点的?至少不要这么不养眼。
“你再想一下,一定你忘掉了。”唐颉楠比他还紧张。
“那天跟我在一起最久的就是老爸,你想要跟我说老头能帮我避灾吗?我倒想见识一下他穿道士服的模样”哇哈哈哈!
唐颉榴晕倒。“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要多正经?在身上贴满符咒驱邪避凶吗?”唐沐颐耸肩,俊美的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
“不用。”唐襄憬轻声打断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进入状况的唐沐颐并没有影响到他丝毫。“那个人应该就是注定要为你抗煞的福星没错。”
“啊?”旁观者唐颉楠的脖子差点扭到。
“什么?”还真的咧!唐沐颐瞠大美丽的双眼,“二哥,你到底是以什么为根据?有没有算错啊?”好像随便一个路人甲都能救他一命。
虽然不相信,但他潜意识里十分排斥那株壁草跟他有所牵扯。
唐襄憬修长的手指轻搭,略显阴柔的面容上扬起薄笑。“参透天机已属不该,我不能说再多了。反正你也是听过就忘,不是吗?”洞悉的眸瞳看透他敷衍的心态。
唐沐颐眯眼。“你既然这么了解,那又何必费心提醒我?”他明知故问。
其实唐襄憬十分关心自己这些兄弟,只不过他总是平平淡淡,所以在外人看来就会觉得他冷谈冷漠;而唐沐颐就是气他就算有什么想法也都闷在心里。
家人都被他当成了外人,笨蛋二哥!
唐襄憬轻轻一笑,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凡事多小心。”幸好沐颐的大劫有了良数,不然他真不知该怎么办。唐襄憬略一沉吟,站起身,伸手入怀拿出一块系有红绳的碧玉。
那玉约莫十元硬币大小,中央的地方刻有一小行像是梵文的字体,透体通绿,光泽温暖且均匀,呈现透明的质感,光滑的表面毫无瑕疵,就算是外行人也知道这该是一块上好的翠玉。
唐襄憬将玉递到唐沐颐眼前。“这玉有保平安的功用;三个月。切勿离身。”
唐沐颐微一迟疑,终究还是接下。“谢了。”
虽然不相信这种光怪陆离的事,但他也不愿推却兄弟诚挚的关心。
毕竟,他们一点也不曾介怀过他的性向。
“保重。”唐襄憬多看了他一眼,才朝唐颉楠出声:“走了。”语毕,他迈开步伐走向门口。“不送。”唐沐颐拉着玉上的红绳甩圈,在唐襄憬轻轻一瞥后,才乖乖地放进怀中。
唐颉楠随便挥个手,算是跟他道再见,然后跟上唐襄憬,满心期待地望着他。
“哇,好漂亮的玉佩,你什么时候也送我一块?”别看他这么时髦,其实他最喜欢这种古玩意了!
唐襄憬睬他一眼,诡异地轻笑:“等你也踏错棺材路时。”
唐颉楠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那玉美则美矣,不过要他拿命来换……
还是算了吧!
***
唐氏科技。
为国内半导体界的龙头,占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晶体市场,分支企业众多,广大流通于国内外商界超品质的生产,让“唐氏”就算在海外也站稳首席的地位。
举凡计算机内重要的各种电子元件,包括不可缺少的主机板、进步快速的微处理器,唐氏不仅创新开发,也进一步代理多品牌周边产品,在竞争激烈的电子科技界一举吃下百亿美金的市场,更是拥有极高的评价。
网际网络兴起,电子商务蔚为风潮,唐氏的股票甚至在前年爆出天价,自此只涨不跌,一路狂升,让许多股东和投资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企业团体之庞大,可想而知。
张邑祺站在唐氏共三十六层的办公大楼前,气派雄伟的大楼差点没让他折了脖子,更别提他现在站的宽阔广场,他一双早该淘汰的旧球鞋像是污了科技重镇的地砖。
他抬起手中的名片,凑到黑框眼镜前再三确认,质地极优的纸片上印有英文和中文的烫金字体,但不论是哪一种,都让他觉得跟大楼上那几个大字一样刺眼。
地址没错,公司名称没错,名片上写得很详细清楚,的的确确就是这里。
张邑祺看了眼身上稍嫌不正式的穿着,犹豫是否该先斥资买件上好的西装再走进去。
唉!若不是他酒力太差,现在也不用站在这个跟自己毫不相搭的地方了。
想起几日前在酒吧里闯下的祸,他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本来,他以为自己喝的是汽水,没想到那香香甜甜的黄色液体居然是酒!等喝完一整杯下肚,他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所以才会因为找不到厕所,而吐在人家身上。
等他稍微清醒后,被他抓着吐的那个人又已离去。虽然说,那个人并没有当面怪他;虽然说,那个人自始至终都维持有礼的微笑,虽然说,那个人根本没有叫他赔偿那看起来就知道很贵的衣服的洗衣费,但是,他从小到大所学的生活伦理和基本常识告诉他,做错事就要跟人道歉,弄坏了人家东西就要赔钱。
他知道那个人好像是酒吧的常客,所以他跟酒吧的大胡子老板询问,果然拿到了他的名片……但他不晓得,当时为何老板好像一直看着他在偷笑些什么?
呃……是他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吗?张邑祺再次低头看着身上一贯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外加一个松垮垮的灰色背包,对照眼前雄伟豪华的大厦,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迟疑良久,他决定还是先去找那个人,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既已决定,他就朝着挑高的大厅走去。谁料,一进入眼帘的典雅装潢,让他问了神——
啊,这就是所谓的国际公司啊,看起来就觉得很有钱哩……他看着快被他捏烂的名片,上面写着“集团总经理唐沐颐”。
总经理呢……这个人一定很有钱很有钱,如果他是个大方的有钱人,应该就不会太为难他了…应该很大方没错吧!毕竟,那天他吐在他身上,他一点也没责怪他。
张邑祺乐观地想着,直到被柜台小姐柔软的嗓音唤回。
“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专业的柜台小姐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来洽公的,于是便亲切地开口询问。
真不愧是大公司大企业,连柜台小姐都这么有礼貌且美丽。张邑祺习惯性地避对方的视线,将头略微压低。
他露出一抹生疏的笑,不起眼的面颊上登时出现两个酒窝。“……请问唐沐颐先生在吗?”
柜台小姐眨了眨水漾的大眼,有那么一瞬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毫不出色的青年似乎……十分可爱。
像是一种感觉,他整个人给予对方一种极好相处的亲近感。
柜始小姐也跟着他不自觉地绽出一抹诚挚的微笑。“你找总经理,请问有预约吗?”
啊?“要预……预约吗?”他瞠大单眼皮的眸。
是啊,见这种大企业里的大人物,理所当然得要排时间预约吧!他们一定是很忙很忙的。张邑祺发现自己太粗心了。
柜台小姐拿出专业的态度。“不要紧,我帮你询问一下,请稍等好吗?”语毕,就拿起电话拨内线,说了几句话后才挂断,“总经理他现在不在座位上,你可以改日再来访,或者说你要稍等一下?”
“呃,我……”他正想说他可以等,眼角的余光就看到电梯里走出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其中一个走在前面、身材高瘦的男子,那显眼的俊美绝伦、举手投足间散发的优雅气质,更是让人完全无法忽略。
张邑祺微微愣住。其实他并不太记得唐沐颐的长相,毕竟他当时醉得头昏眼花,不过那一双宛若可以勾魂摄魄的美丽眼眸,他倒是有点印象……就像那名男子一样。
仿佛响应他似的,唐沐颐抬起眼,两人的视线不期然地交会,张邑祺下意识地诚恳微笑,而后才又垂首转避相会的目光。
唐沐颐先是微怔,然后与随行的几个高级主管低声说了几句话,跟着就走向柜台。
“总经理。”柜台小姐看见老板走近,有礼貌地唤着,“总经理,这位先生说要找您。”她没因为看傻了头儿的美貌而遗忘杵在面前的张邑祺。
她的话让张邑祺知道自己并没认错人。他开始紧张起来。
“嗯。”唐沐颐停下修长的双腿,连站立的姿势都完美得令人屏息。
好眼熟……他毫不忌讳地打量起来。刚刚就是因为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才走过来瞧瞧的,不过,这种看过即忘的长相他怎么会有印象?唐沐颐不自觉怀疑起自己的异常。
一向不习惯旁人眼光的张邑祺,在他毫不遮掩的注视下显得有些窘迫。
他只好先开口自我介绍:“你好,我姓张,张邑祺。”
“找我有什么事?”咦?这种毫无特色的嗓音好像在哪里听过……那个令他终生难忘的“特殊经验”……
“我……我们前几天在酒吧里见过。”
啊……啊啊!是那株壁草!那个吐了他全身的该死家伙!唐沐颐差点没跳起来。
“我想起来了!”他几乎是从牙缝当中出声。哼哼,他没找上门,人家倒先来送死了!
幸好他还认得他,张邑祺微微放心。
“我是想找你……”他本来想,万一对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就糟了。
“等等。”唐沐颐做一个中断的手势,“你跟我来。”
这种“丑事”还是关起门来说的好。他走向一楼的待客室,示意张邑祺跟着。
张邑祺移步前不忘给柜台小姐一个感谢的笑。
唐沐颐推开雕花的沉重木门,等两人都进入后才关起。他随意地找了个位子坐下,也不招呼对方,修长的手指支着额。
“请问你有何贵干?”他低沉的悦耳磁嗓回荡在偌大的待客室里。
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好的张邑祺,根本没察觉唐沐颐刻意地忽视,他只是很不习惯跟不熟识的人单独相处。
“我是来……来跟你道歉的。?他一向口拙。“那天做出这么失礼的事,实在很抱歉。”以行动来表达出诚意,他深深一鞠躬。
“喔……原来你是来说这个。”唐沐颐挑眉。
“我也会赔偿的。”张邑祺说出此行另一个重点。道歉后是赔钱,这是他来访的目的。
“赔偿?”原来不只是来口头上说句对不起而已,他还想支付他的损失?唐沐颐忍不住又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次,“你知道你要赔多少钱吗?”
这小子智障啊!干吗自己送上门作这种圣人都懒得做的事?唐沐颐撞破头也想不通。
“不……不知道。”是啊,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要负起责任而巳。
“那请问你……”
“西装一整套三十六万元整,不得单买外套;皮鞋一双两万八千元整,需提早订做,总共是台币三十八万八千元,我算你三十万,你要付现、转账,还是开支票?”叠起长腿,唐沐颐邪魅的神色带着嘲讽,他笃定他没那么多钱。
虽然说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真正的价钱,张邑祺还是不免咋舌这种有钱人才穿得起的服饰。像他,衬衫三件两百五,长裤也等到特价时才买的,球鞋两年没换过,全身上下加起来一千元都不到。
本来他以为只要付洗衣费用就好,不过看样子那些被他吐得一塌糊涂的衣服,唐先生是不会再穿了。
想起自己户头里只有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十二万,还不够支付一半;过几天邑文要缴学费,不能不留一些钱……
“我先给你十万好吗?剩下的我分期付款可不可以?”他轻轻地微笑,没有半点心痛。
唐沐颐一口气差点噎到。
分期付款?他还新春大酬宾咧!
这小子真的头脑有问题,一般人听到这种不便宜的赔偿价格,首先的反应都是推拖拉扯,想尽办法算清责任;再不然就是早早落跑,来个避而不见,可这小子没看过他这么蠢的!他既没要求他留下联络方式,也没强迫他一定要掏出钱来,他大可以走人了事,做什么这么诚实?
“你真的要赔?”
“嗯,我也可以免费帮你工作,直到还清钱为止”张邑祺想出折衷的办法。
“帮我工作?”唐沐颐斜睨他一眼,“你自己没工作?”
“我……我有,不过因为时间很自由,所以不会妨碍到。”他老实回答。
时间很自由?那是什么工作?
“你毕业了吗?”唐沐颐又问。
“嗯。”虽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张邑祺还是有问必答。
“高中?”
张邑祺一愣。“不是,是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唐沐颐抬眸盯视:“你当过兵了吗?”
“嗯。”
不会吧?
“你到底几岁?”明明看起来就一副刚成年的乳臭未干模样,怎么连兵都当过了?
“二……二十六。”张邑祺不了解他为何这么惊讶。
“什么?”居然跟他同年!唐沐颐实在无法相信,莫非他都把欧蕾当水喝?
“身份证拿来看看。”为了避免被人唬弄,他决定彻底查证。
张邑祺很想问他为什么,但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他拿出皮夹,掏出身份证递给他,略略迟疑才道:“我……我是合法国民。”
他从来也不知道原来自己长得像偷渡客,必须查看证件才能验明正身。
白痴!谁问他这个!唐沐颐忍住想捶胸的冲动。
没错,身份证上的脸是他,这种毫不起眼的长相难以错认;字也没写错,他也没眼花,这小子的确是跟他同年!
再细看下去,唐沐颐的表情突然一僵。他们不仅同一年出生,连日期也都完全一样!
这家伙居然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唐沐颐脑中蓦地浮现出唐襄憬曾跟他说过的话。
那个人应该就是注定要为你抗煞的福星没错……
还……真巧。他跟这丑小子果然有所牵扯。
太过于诡异的巧合,让唐沐颐心底的信仰轻微塌陷。
莫非他真如二哥所言会遭逢大劫?
不会的……这只是巧合罢了,只是个很巧的巧合。
他压下突生的莫名疑虑,扬扬手中的身份证,恢复先前的神色。
“你说要帮我工作,那你可以做些什么?”
张邑祺微顿。“什么都可以吧……”
“打杂?”公司现在根本没缺人,唐沐颐也不是很在乎那些钱,会这么说的目的只是想薄惩他前几日害他一身狼狈、形象破灭。
“如果你需要的话。”张邑祺甚至不做考虑。
至此,唐沐颐确定他果然是个蠢蛋!连别人在刁难他也不晓得。
“打杂也要面试的。”第一次玩人玩得这么无力,唐沐颐指向他身后的茶水间,“先去泡杯咖啡试试。”
看着他没有异议地依言行动,唐沐颐终于翻了翻白眼。笨蛋!若叫他去死,他大概也真会跑去跳楼吧。
视线移到手里的身份证。说心里没有动摇,那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二哥的预言有时的确很准,不过因为事情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也不特别有什么感想,顶多就觉得在二哥身上的巧合多得有趣。
不过现在……像他这种不信鬼神的人似乎也有些唐沐颐自顾自地沉思,没注意刚冲好咖啡从茶水间走出来的张邑祺;更没发现到他捧着热腾腾的杯子走近他时绊了一脚。
啊啊啊——
等他来得及反应时,棕色的液体已经泼洒在他胸前,弄脏了一件高级衬衫,一条昂贵领带,当然西装外套也没有幸免。
更惨的是,还烫到了他!
“啊”凄厉的叫喊回荡在待客室间。
“啊”这厢也跟着惨叫,“对……对不起!”
他又闯祸了,怎么会这样呢?明明走得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绊倒呢?张邑祺连忙返回茶水间,拿了块湿布再回来,赶忙擦起他胸前的污渍……
“等!等一下!”唐沐颐在疼痛中不忘瞪向在他身上乱爬的那块脏布。“这……这是抹布!”天啊!他居然拿这种肮脏的东西擦在他身上?
“你忍耐点。”担心他会被烫到脱层皮的张邑祺,压根没注意到哪里不对劲。
“不要乱抹!”一块污渍,已经变成一大片,没扭干的布,连他裤子都弄湿了。“住——住手!”他手忙脚乱地想阻止灾情的扩散,却痛得猛喘气。
“现在不赶快冷却,会……会变严重的!”他关心的是烫伤。
“啊!你……你这个白痴把那块布拿走!”他关心的是快要湿掉的内裤。“你再……再忍耐一下。”他满头大汗。
“我不要忍耐!”他整脸黑线。
两人的对话始终找不到彼此的重点,终于,一向优雅高贵的唐沐颐、一向玉树临风的唐沐颐,不计形象地狂吼出——
“你——给——我——住——手!”
福星?福星?
这小子天杀的根本是他的煞星好不好!